就因為這一句話,在神官離開之后,諾里斯的父母幾乎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財物,村中的老人們也想辦法湊了些錢財出來,他們又一起去求莊園里的騎士老爺,討了一張通行證,才終于把諾里斯送到了坦桑鎮的大地母神教會,讓他成為一個“奴仆學徒”——豐饒三神雖然是三個有著獨立傳承的教派,但同時又有著格外緊密的聯系,而大地母神作為豐饒三神的主位神,她的神殿中通常也會同時供奉豐收女神和春之女神,而且三女神的神官候補們在接受正式賜福之前一般也會接受同樣的教育,在完成教育之后再根據各自的“靈性天賦”來選擇具體皈依哪位神祇,因此在周圍找不到豐收女神教會的情況下,將諾里斯送入大地母神的神殿是他父母當時唯一的選擇。
諾里斯在神殿中學習了五年,之后得到了來自上一級教會的認定結果:
“該學徒不具備豐饒神系的靈性天賦。”
直到今天,諾里斯仍然記得寫有這一句話的信被送到村里之后,村子里的大家一開始是怎樣的喜氣洋洋——因為他們壓根就不識字,而那個送信的信差喝的酩酊大醉,根本沒有告訴村人和諾里斯的父母信上寫的是什么。
直到諾里斯帶著自己的鋪蓋行李回到村里,大家才知道那封信并不是教會發下來的喜訊。
諾里斯靜靜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他那張已經爬上皺紋的面龐看不出什么悲喜之色,深陷的眼窩中則只有一片平靜,就好像那些事情確實已經遠去,跟他再無關系了似的:“那之后幾年,日子很是艱難,我們欠的賬還沒還上,家里也早就空了——父親沒熬過當年的冬天,但日子還是得過,欠了大家的錢也必須得還。
“于是母親就帶著我和弟弟妹妹去子爵老爺的城堡,哦,那時候的塞西爾子爵還是瑞貝卡小姐的父親,我們去給子爵老爺磕頭,說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子爵老爺仁慈,便免了我們要交的田稅,又借給我們種子和半口袋糧食,就靠著那些種子和糧食,再加上當年長勢格外好的野菜,我們算是活了下來。
“再然后,我就踏踏實實地種地,又幫人干雜活,我一個人干兩三個人的活,而且我還認字,村里有行商來的時候我就幫大家計算斤兩,這樣也能換幾個面包。再過幾年,我們還上了欠的債,而且還上了子爵老爺的糧種和糧食……”
諾里斯慢慢揚起頭來,臉上帶著自豪:“母親死的那年,我們全家是吃了一頓肉的。”
農夫諾里斯的故事結束了,高文只是緊皺著眉,而赫蒂卻忍不住按著胸口:“我……我從不知道領地上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我們一直盡力施舍……”
“施舍救不了任何人,因為那解決不了根本,而且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在城堡里看不見罷了,”高文搖搖頭,隨后好奇地看向諾里斯,“我剛才注意到你的手勢……你到現在還信仰豐收女神?”
“信啊,怎么不信?”諾里斯臉上的皺紋堆疊起來,“豐收女神庇護著世界上所有的田地,收成好不好就是一家人的死活,種地的,有哪個不信豐收女神?”
高文靜靜地看著對方:“即便因為這份信仰,你受了那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