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宴廳之中,喧嘩皆止,絲竹盡休。
唯倪昆漸趨激昂的吟誦聲,在周家令筆走龍蛇的沙沙聲伴奏下,回蕩于宴廳之中。
“諸士子,周家令,將進酒,杯莫停……”
長樂公主腰背挺直,上半身不自覺地前傾,愈發襯得她胸襟飽滿,裂衣欲出。璀璨明眸熠熠生輝,眼中似只剩下倪昆那英武挺拔、氣宇軒昂的瀟灑身影。
偏倪昆吟詩之時,語調慷慨,目含威壓,掃視四周,直將一個個賓客壓得抬不起頭來,卻就是不向長樂公主看上一眼,直教公主暗咬銀牙,秀手緊攥,心下暗惱。
“……天子昔時宴云臺,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原詩此句乃“陳王昔時宴平樂”,這世界沒有陳王曹植在平樂觀擺酒的典故,倪昆便改成了“天子昔時宴云臺”,取大周太祖開國之時,于專門招待大周一方煉氣士們的“云臺”擺酒宴客的典故。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念此句時,倪昆取了一只金樽,斟上一杯美酒,之后終于將視線投向長樂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神倏地收斂,變得略微溫潤,嘴角也掠起一抹微笑,前行至公主座前,在公主左右兩位秘衛虎視之下,雙手遞上金樽,聲線低沉醇厚,磁性十足地吟道:
“與爾共銷……萬、古、愁。”
被他那溫潤之中,略帶幾分灼熱侵略的眼神直視,聽著他那磁性醇厚的低沉男聲,看著他那瀟灑之中隱含肆意的微笑,長樂公主呼吸頓時微微一窒,心兒不由得怦怦速跳起來,先前那一絲暗惱,猶如雪遇驕陽,飛快消融。
她芙蓉玉面浮上絲絲羞紅,伸出修長晶瑩的秀手,接過金樽,在倪昆含笑注視下,一手持樽,一手抬袖遮面,淺淺啜了一口。
只飲一口,便似有了七分酒意,公主一張俏臉,遍染紅霞,明媚雙眸,波光漣漣。
見公主竟真的接了倪昆敬酒,且未作猶豫當場飲了一口,滿廳賓客,無不神情愕然,眼神嫉妒。
好幾個心中對公主有著遐想的青年才俊,更是唰地漲紅了面皮,咬緊了牙關,攥緊了手中酒杯,看向倪昆的眼神,像是變成了一口口鋒利的刀子。
而被倪昆現場賦詩當眾羞辱,更被他從頭到腳澆了一壇酒的韓林,已經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見公主喝了倪昆敬酒不說,還“含情脈脈”地盯著他,跟他“眉來眼去”,韓林心中一時羞憤欲狂。
他有心大砸一通,發泄怒火,也很想召喚家衛,把倪昆打死扔進湖里,可看到公主身后兩位秘衛,頓時理智上線,強自按捺住了心中破壞發泄的欲望。
這時,倪昆忽地背負雙手,轉過身來,環顧廳中,淡淡道:
“這首將進酒,當然也是花錢買的。諸位以為如何?”
買的?
怎么可能!
將進酒這等水準的詩作,上哪兒能買得到?
這可是足以轟傳天下,乃至傳唱后世、千古流芳的杰作。
能作出這種詩篇的文人,可稱文豪,又怎可能將詩作賣出去?
原作者自己不想成名嗎?
這種詩買是不可能買到的。
強搶抄襲,將原作者殺人滅口倒有可能。
可問題是,倪昆以詩在公主面前露臉揚名,今后不可能不再作詩。
長樂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若是倪昆今后再也無法像今天一樣,應時應景,作出詠柳、大鵬一日同風起、將進酒這等詩作,甚至連首打油詩都作不出來……
輕則被長樂公主懷疑真實水準,嚴重一點的話……
他是不想留著吃飯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