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垚心中了然,大步流星的走出,只留下小老頭兒一人瑟瑟發抖。
點上飛云丹,終于飛出這片本不應該來過的地方。
此時方為午時,太陽正毒。張誠明一出來就被白刺刺的陽光晃了一下眼。褐色的眸子卻一下子閃回杏色。
張誠明只覺一陣恍惚,環顧四周,一片荒山,空地四周是茂密的樹林,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面對著熟悉又陌生的人間。
一陣頭暈,他隱隱覺出什么不對勁。
手掌一伸,火焰依舊旺盛迅猛,不過火光不再發白,變成了不顯眼的橙黃調。
他倒是沒有多想,畢竟陰陽兩間總有些差異,所以丹火的焰色不同應該可以接受?
只不過他體內倒是沒有方才那股燥熱之感了。
張誠明先在空地上靜坐,體悟經絡。
他并未覺出異常。否則……
張誠明突然想起來,自己是時候重新走一回代山門了。
于是飛云丹再次燃起。
同在泰山山脈,不出一會兒,他飛至那熟悉的漢白玉的代山門前,輕輕落地。修長的手指觸上那精雕細琢的石門,冰冰冷。
“一點也沒變。”張誠明兀自喃喃。眼眶漸濕,映著杏色眸子,宛若秋日那一片銀杏葉隨風而落,在靜謐的湖水上漂蕩。
淚水還未來得及匯聚成小溪,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穿著白色罩袍,頭戴素冠,從山上下來,手里拿著一團白絹花。
他們看見張誠明呆呆的站在門口,又瞄了一眼他腰間,見他并未佩劍,便上前作一揖,而后說道:“公子,今日我們岱嶺派恐怕不方便接待來客,請回吧。”
張誠明心下一慟,連上前去,略微彎腰,問道:“父,額,張派主他如何了?”
“派主登仙,舉派悲痛。”說完,兩個孩子合眼低頭,默不作聲。
半晌,等他倆睜眼欲逐客以掛絹花之時,來者早已不見蹤影。
張誠明從未想到,自己再次回來竟然是在父親仙逝之日,而且,只能借助掩蹤丹。
兩滴淚落下,灼傷一片草地。
六年晃過,人心彌散。黑發斑白,白袍染黑。善心作惡,惡人悔改。
但這里,好似被施了遺忘咒,無人認出他。他也好像被抹去記憶,不認識這里的任何一人,甚至連父親貼身護衛無影伯都沒見到。
他茫然無措,小心翼翼的穿過人群,似乎害怕自己的鞋底玷污了純潔的土地。
如同陌生人。
他信步而行,大家都在忙,只有他一人走過劍堂,走過書房,他甚至還看了看他抄過的劍訣。
張誠明不知不覺走到父親的靈堂前,門前的守衛者一身白衣,面色肅穆。這樣一來,他卻是不敢進去了,更是沒有臉面進去。
兩腿一軟,雙膝跪地,晶瑩淚兩行。
四歲,父親去太陰山進修時,張淼才不到一歲,王氏自然不同意他出遠門,但父親卻毅然帶上張垚前去,一路上無微不至。
七歲,苦苦立劍三日之后,他已經可以用意念揮起父親的湛盧劍,劍脈一增。
十歲,晚上疼痛難忍,房門開了,溫暖的手掌撫上額頭,直到天明才離去。
“來來來,把長明燈放這。”
思緒被打亂了。張誠明愣愣的跪在地上,看著往來之人看他的詫異目光。
是啊,他應該受譴責。周遭的旁人都在為父親做出最后一點貢獻,而自己只在一旁看著,只是一個旁觀者,他如今也只能是一個旁觀者。
不過,他并不是唯一一位旁觀者。一個白影閃過。
“二公子,他來了。”
“誰?”
“大,大公子。”
“大公子?”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立即被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