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方才霸氣外漏的張誠明卻暈乎乎的將韓拉入一家客棧,然而剛到柜前就倒下了,還是老板和店小二將他抬至客房床上,于是他倒頭便睡。
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惺忪的雙目撐開,卻看見韓奕鳴伏在桌上。
他慌忙下床,輕步上前將他扶起。
“奕鳴,奕鳴?韓沐?”他輕聲喚道。
“嗯?誠明兄醒了?”韓奕鳴緩緩起身,伸手去摸無黯杖,摸到的卻是那骨節分明的手。
他一愣。
“誠明兄,為何如今才回來?”他語聲溫潤,手卻順著張誠明的胳膊撫上臉龐。
頰車如刀裁,山庭若斷崖,目窠陷下,眉骨兀起,山顏水目,發線曲折。
張誠明輕嘆一聲,便原原本本將自己離開后攻習香法師從百家,重回泰山卻于鬼前谷被押至酆都地獄,闖出來后卻得知父親病重多時,而恰好于當日登仙之事告與韓。
一陣靜默,而后韓奕鳴感覺到那纖細的手指輕點紗帶,滑上眉梢,掠過曲隅。
“奕鳴,你的眼睛如何……”
韓奕鳴張開嘴,喉結顫抖著,雙唇卻又閉上了。頭微仰,似乎想要看向那許久未見的面龐。
他低下頭,再次張口,說道:“你走之后,派主傷心了許久,一直閉門謝客,將派中事務都交給了無影伯。后來他頒布了一些派令,我父親覺得并不合適,于是提了許多反對意見,就被趕出派門。我本不習劍法,只是你的玩伴,你不在了,我自然與父親一同下山。”
這也確實,父親早些年間收留了這一對父子,而后韓沐的父親也為張父出了不少主意,也算是深謀遠慮,貢獻頗多,而韓沐雖不習劍術,卻也成了張誠明的為數不多的玩伴。
不過,無影伯?
他不僅又想起了張淼那段話。
“可是不知是誰在代山門口設下噬異界,當我們穿過時,父親活活被噬成灰燼,而我則被噬去雙眼。”
張誠明倒吸一口冷氣,這噬異界雖算不上多么高級的法術,卻十分險惡,屬暗術一類,無影無形,專噬特定之人,而所噬之痛可謂穿魂刺骨,撕心裂肺。
“那你這些年如何度過?”他急忙向前探身。
“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吧。”
“就有如昨日街頭那般?”話語方從口出,張誠明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又是一片靜默。
“那你今后如何打算?”張誠明小心翼翼。
“你沒打算帶上我?”原本微垂的頭再次揚起來。
張誠明被如此一問,怔住了。
他當然不曾打算過,他甚至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方式與韓奕鳴相遇。
不過,多一個人陪伴他,他亦是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
只可惜韓奕鳴無法看到那張冷峻的面頰上露出了那鮮有的燦如朝陽的笑容。
二人走出客棧,只見一白衣男子背著簫管,眼上蒙著紗布,手搭在一黑袍男子肩上,而那另一男子胸前斜插著一拐杖,相伴而行。
一黑一白,兩袍翩翩,步履若清風,腳似踏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