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在一眾至少知天命的老者中,是最年輕的。
但他的精神面貌又是最差的,雙肩微縮,帶著一股唯唯諾諾,小心謹慎。
“太子么?”
毫無疑問,他正是趙禎領養的兒子,去年才被立為太子,未來的英宗趙曙。
黃尚知道,逍遙三老并未離開京城,而是另外尋了一個藏身之處,距離皇城還更近了。
刺殺太子,怕是不可避免。
但時間么,卻可以人為控制一下。
黃尚心念一動,氣運之力再度探出,這次沒入太子體內。
與韓琦不同,趙曙精神一振,腰桿都微微挺直了些,但旋即意識到什么,故意彎了下去。
經此一來,從韓忠彥和蔡京身上得來的兩道宰相之運,也消耗殆盡了。
對此黃尚并不可惜。
他就算要當宰相,本來也不靠這個速成。
相比起來,更要確保現階段的目標,不受干擾。
說來話長,其實黃尚就是掃了一眼,繼續帶頭行了一連番禮儀之后,考生們開始落座。
內侍們上前引導,很快各自就位,然后由范鎮親自誦讀仁宗的題目。
洋洋灑灑數百字,聽起來繁復,但在場都是大浪淘沙后的精英,很快就明白了題目的本質——
治理地方,放膽直言。
顯然,在場的四百人以后都是要當官的,甚至極大可能主政一方。
現在,該是你們發表一下自身的看法了。
這種題目看似不錯,其實很平庸。
還是那句話,在場的士子們學問做得好,詩詞歌賦一等一的厲害,但真的論起國家大事,又有幾位能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
真正寫出來,其實還是四個字罷了——
揣摩圣意!
文章需要有文采,需要深刻透徹,卻又不能逆著天子的心思。
比如王安石,就是個典型的反面例子。
王安石在二十多年前參加科舉,就是在殿試的考卷上,寫出了教訓天子的話來,結果趙禎大筆一揮,把他貶到了第四名。
看看,第四名,擺明著就是讓你當不了前三。
以王安石的才華,那真是到手的狀元啊!
自己玩火,玩沒了……
現在王安石因母親病逝,辭官回江寧守喪去了,已經不在朝堂,但這個反面例子,卻時刻提醒著后面的士子們,別作死別作死。
黃尚自然不會去犯那渾,他握著諸葛筆,開始振筆疾書。
不是要顯快,而是心中早有底稿了。
說來也有趣,以前語文作文,一旦寫出過什么好文章,那么只要相近的題目,都會往上面套。
現在依舊。
反正除非真的偏題十萬八千里,否則黃尚打定主意,一定要往兩廣上面扯。
省試中,他還保留了一部分,這回干脆連后世了解的部分農田水利知識一并用上。
士子們在奮筆疾書,殿上的趙禎溫和地看著他們。
看來看去,最多還是落在黃尚身上。
不是黃尚長得帥,主要是年紀大了,老花眼,再后面的看不見。
而位于前排,自然是最年輕的黃尚最醒目。
趙禎緩緩點了點下巴,問道:“他就是永州黃裳?”
立刻有官員上前,輕聲將黃尚的所作所為詳述了一遍,包括永州貢院前奮不顧身,呵斥賊子,救下士子。
范鎮也將國子監內地震,黃尚臨危不亂,不急不緩地完成省試,最后交卷,又復述了一遍,生怕趙禎記憶衰退,記不得了。
之前的一切積累,都匯聚在了這一場。
果不其然,趙禎點頭的幅度大了許多:“言行如一,好啊!好啊!”
韓琦見了,卻想要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