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第二天早早地就出門了,剛剛在大理寺衙門口下了轎子,就感覺氣氛不太對勁。街邊都是一隊一隊巡邏的兵丁,遠遠望著皇城方向,似乎那邊更是戒備森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吳玉也沒功夫去打聽昨晚出了什么事,急急地進了自己辦事的大堂,開始整理昨天勘察普恩寺的線索和口供。
吳玉正一條一條分析案情,整理思路,忽然有一名差役進來通稟:“吳大人,外面有一位錦衣衛的大人,說是您的相識,現在有事要和您詳談。”
吳玉一聽,心想錦衣衛我也沒什么熟人,想必來人就是朱驥朱同知,他來的話,肯定是有要緊的事,就讓差役趕緊把人請進來。差役出去不久,錦衣衛指揮同知朱驥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吳玉趕緊起身相迎,恭敬地施了一禮,朱驥也還了一禮,吳玉剛想請朱驥坐下,朱驥擺了擺手,環視了一下正堂,四下無人,朱驥就壓低了聲音說:“吳大人,你可曾聽說昨晚皇宮發生之事?”
吳玉搖了搖頭:“我一來就在正堂整理案情,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就是來的時候見到街上巡邏的兵丁比平日多了許多。”
朱驥面色凝重:“昨夜三更初,皇宮周圍有妖物嘶鳴,宮內之人很多都聽見了,據說聲音凄慘瘆人,嚇得人心惶惶。安喜宮附近聽的尤其清楚,皇貴妃被嚇得不輕,皇上急令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在皇宮四周搜查,但是我等遍尋無果。現在皇城內外都已嚴加戒備,皇上把尚公公還有我等訓誡了一番。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吳大人,你們三法司這幾日查案,可有什么進展?如果有什么線索,我們錦衣衛定全力配合,一起查辦此案。破了此案,才好為皇上分憂。”
吳玉驚得瞪大了眼睛:“請朱同知把昨晚之事詳詳細細地和下官說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驥回思了一下:“最近皇城妖物出沒,犯案連連,鬧得人心惶惶,所以皇上下令錦衣衛嚴查京城各處。五城兵馬司的團營兵負責街面值守,近日三千名錦衣衛旗校黑白兩班倒,在皇城內外暗查,還有五百名錦衣衛隨時候命。我們錦衣衛衙門每夜都有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值夜,昨夜正好是我負責值夜。三更過半,我就隱約聽見皇城附近似有躁動之聲。不一會東廠的一位少監就慌慌張張地到錦衣衛衙門來傳皇上的口諭,說急調所有候命的錦衣衛前往皇宮,有緊急要務。我就趕緊派出人手,召集在外面暗查的旗校到皇城南門集合,然后就帶著手下的五百名旗校,往皇宮去了。東廠的尚公公在午門外候著,等我趕到,尚公公就和我說,皇宮周圍剛剛有妖物嘶鳴,聲音十分可怖,驚醒了皇上,還把皇貴妃給嚇壞了。皇上命皇城守衛四出搜尋,看看到底是哪里發出來的聲音。然后又讓東廠的人速速去通知錦衣衛,來皇宮護駕,并且一同查找聲音的源頭。”
朱驥緩了口氣繼續說:“我就命那五百名旗校在皇宮內各處值守,不得玩忽懈怠。把剛剛集合起來的一千多人分成兩隊,一隊在皇宮內搜查,一隊在皇城外搜查,但是一直查到天光大亮,也沒找到什么可疑的東西。可能那妖物叫了幾聲之后就跑了,我們還是到的太晚了。”
吳玉繼續問:“那朱同知您可曾親耳聽到那妖物嘶吼?那聲音是從皇城的那個方向傳進來的?”
朱驥搖了搖頭:“我去之時,那妖物應該是已經逃了,所以并未耳聞。聽尚廠公所言,應該是三更剛過不久,那妖物嘶吼了十幾聲,聲音似乎是從東北方向傳進皇宮的。錦衣衛訊問了皇城東北附近的民居,也有人聽見了嘶吼之聲。”
吳玉聽了,又想起昨晚做的夢,頓覺脊背發涼:“朱同知,這妖物最近犯案越來越頻繁了,我和張大人昨日在普恩寺查了一番,雖然有些端倪,但是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我覺著這妖物犯案的位置離皇宮越來越近,情勢也越來危險,咱們如果不能盡早破案,恐怕會出大問題。”
朱指揮點了點頭:“吳大人所言甚是,所以我等必須早點破案,不然皇上那里,咱們無法交差。”
吳玉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不瞞朱同知,近日我為此案夙興夜寐,連夢里都是案子,但著實毫無頭緒。我左思右想,前日去萬府問話,提及有個道士裝扮的人曾去過萬府,說了些請符可消災之類的話。我覺得如果有突破口,那就還是在江湖術士,僧道番尼之中,查找是否有人聽說此等妖法妖物,而且遍查范圍不能局限于京畿附近,佛家,道家,薩滿,喇嘛,白蓮教等等,都要探查。卑職隱隱感覺到,這妖物背后,肯定有妖人配合指揮。而且,”吳玉也環視了一圈大堂,壓低聲音說:“此事的矛頭應是沖著安喜宮,宮里勾心斗角之事我雖不曾詳知,亦有耳聞。宮里之事,我外朝堂官不便參與,但廠衛可以秘密監控,看看是否有宮內之人頻繁與宮外聯系,傳遞消息,暗地指揮。”
朱同知對眼前的吳玉開始有些欽佩的神色:“吳大人所言甚合我意,回去我就加派人手,照吳大人方才所講,兩路并進,看看能不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吳玉又問道:“請問朱同知,錦衣衛可查到了什么線索?普恩寺之事,可有什么眉目?”
朱驥無奈地嘆了口氣:“吳大人,實不相瞞,錦衣衛可說是一無所獲,近日遍查京畿各處,沒有人曾聽聞過此類妖法妖物。普恩寺一案,除了寺內眾人,再無其他目擊之人。我真懷疑這妖物是哪一路的神仙,怎么就能來無影去無蹤的。”
吳玉猶豫了一下:“那尚廠公那里可有什么進展?”
朱驥搖了搖頭:“廠公那里若是有什么發現,也不會和我說,肯定是第一時間直達天聽。不過近些日子東廠倒是持尚督公手諭,從錦衣衛調走了不少旗校番役,派到京內四處探查。我昨日特意派人查問了幾個手下,東廠都在調查哪些人。聽回稟,東廠好像是接到了什么密報,被調走的錦衣衛多半是以此為線索,在秘查此案。”
吳玉聽了沉思了一下:“感謝朱同知如實相告,想必廠公應比我等進展更快。可能是我愚鈍,到今日,此案也是毫無頭緒,讓我有種浮云遮眼的感覺,看不清,看不透。”
聽罷朱驥便向吳玉一拱手:“誒,吳大人過謙了。今日聽吳大人一番話,朱某深受啟發,日后如果能籍此破案,那朱某定感激不盡。錦衣衛這里如果有新的線索,一定會和三法司通氣,你我聯手,爭取早日破案,為皇上分憂!”
吳玉客氣的還禮:“咱們都是為皇上辦事,朱同知不必如此客氣!”
朱驥再三感謝,然后便拱手告辭,大步流星的走了。吳玉聽了朱朱驥剛才一番話,又想起了昨晚的噩夢,那陣陣嘶鳴吼叫好像又在耳邊響起。吳玉默默地坐了下去,看著眼前紛亂的案卷,腦袋里想的都是那白森森的獠牙,血盆大口,思緒亂的收攏不住。
突然,吳玉腦海里劃過一道亮光,每日都在千頭萬緒的碎片里找線索,找答案,是不是找錯了方向,作繭自縛,自己困住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換一個思路,從別處查起?
吳玉喚大堂之外值守的差役進來,讓他去自己的府上多取幾件衣服,和府上的老管家交代一聲,自己這幾日就不回家了,晚上就睡在衙門里,家里之事,勞煩老管家全權料理。衙役得了差遣,就走出了大堂去吳府傳信。吳玉仰坐在桌案之后的紅木圈椅之內,細細地謀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