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門里，正午剛過，刑部的張大人就來和吳玉交流最近查案的進展了。吳玉把昨日的遭遇詳詳細細地給刑部的張鎣張大人講了一遍。張大人聽完了吳玉的這番講述，也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沒想到吳大人近日竟然有這樣的遭遇。聽你剛才所言，這皇城的水車確實可疑，他們怎么就趕得這么巧，攔住了妖物的去路，此事值得咱們深究。這樣吧，我們刑部調派人手，秘密監視這個運水的馬車隊，看看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吳玉點頭:“那就聽張大人的安排，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下官這幾日忙于蹲守妖物，都沒顧得上和張大人交流案情，不知刑部這幾日有什么發現？”
張鎣也是眉頭不展:“近日刑部再次勘察了普恩寺的現場，審問了寺中之人，又和那日在寺中的幾個錦衣衛千戶百戶探聽了一下當時的情形。雖然沒有什么大的發現，不過據普恩寺的監院說，就在妖物大鬧普恩寺之前的四日，因萬喜萬達二人知會方丈，要在寺中做一場法事，主持弘文法師特意檢查了寺內各處房舍，說有幾處房舍佛像有破損，需要趕緊請人來寺中修葺。方丈就命監院去外面找了十幾個工匠，加班加點忙了整整兩日，把寺內破損之處都修補好了。我問都修了哪幾處房舍，是不是也修了大雄寶殿。監院說正是，大雄寶殿乃是這次水陸道場的核心之處，修繕得最為仔細。我問他大雄寶殿都修了哪些地方，那監院自己也說不清，就說是按照主持的要求，殿門窗，地面，房頂，蓮臺，佛像，反正是需要修繕的地方都修了一遍。”
吳玉聽了這番話，思量了一下:“那張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修葺寺內房舍的時候動了手腳？”
張鎣點了點頭:“我正是這樣想的，所以近日刑部已經廣派人手，尋找之前在普恩寺做工的木工瓦匠，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絲馬跡。”
吳玉:“那現在結果如何？”
張鎣:“監院說當時所有干活兒的工匠是十六個人，都是他托相熟的朋友在外面臨時招攬的。刑部傳喚了招工的頭頭，那人說這十六人他也不全認識，他只認識其中幾個，其余的都是那幾個人介紹來干活的，工錢是每日一百文，活干完了，工錢也都發了，那些人就一哄而散，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他就把他認識的那幾個人的姓名住址告訴了我，直到昨晚，我們只找到了十個，這些人都問過話了。但是主要負責修葺大雄寶殿的那六個人，他們是一伙兒的，這六個人還沒找到。聽其他工匠說，這幾個人手藝不錯，活計最巧，所以修葺大雄寶殿的活兒就安排給了這些人。這六個人與他們都不甚相熟，工程一完工，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六人了。”
吳玉聽了，頓感起了好奇之心:“那這六個人是誰介紹的？”
張鎣:“是那招工的頭頭，去南城找人干活的時候，他們六人毛遂自薦的。他說那幾個人是遼東口音，看樣子都是三四十歲，挺精神的模樣，說他們活計干得好，木工瓦工油漆都能做，所以他就招了他們六人去普恩寺。他說他也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就知道領頭的那人姓鄧，另外五個人都喊他鄧老哥。
吳玉又問:“那刑部可去南城的泥瓦匠中找過此人？”
張鎣:“已經找過了，刑部還專門找人按照那工頭的描述畫了六張人像，帶到南城挨處打聽，但是沒有人認識這幾個人。至多也就是說好像有點印象，但是并不認識。”
吳玉聽完張大人的話，在大堂之內來回走了幾圈，沉默靜思。吳玉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張大人，這件事著實的蹊蹺，蹊蹺到家了。”
張大人聽了也起了好奇之心:“我說有忍賢弟，你這是想到了什么？”
吳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理了理腦子里的思緒，然后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張大人，咱們做這樣一個假設，如果這六個人就是專門為妖物大鬧普恩寺而來的，那他們是如何知道普恩寺要招工的？他們是如何知道那工頭要去哪里招工的？普恩寺又為何突然要在水陸道場舉行之前安排修葺寺院呢？”
吳玉頓了一下，繼續提出問題:“再往深了想，為何萬同知要選普恩寺來做法事呢？那妖物又是如何得知的？難道是那妖物時時刻刻都監視著萬家的人嗎？
吳玉等著張鎣跟上自己的思路：“如果萬同知沒有選擇普恩寺，而是選了其他的寺院，那妖物還會來嗎？還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和逃遁嗎？”
張鎣聽完這一連串的問題，腦子雖然還是有點亂，但是已經開始隱隱地感覺吳玉所問的問題，背后真的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陰謀！張鎣擦了擦手心冒出來的冷汗:“那有忍賢弟，你的推測是？”
吳玉也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點可怕:“張大人您想想，會不會有這樣的的可能。有什么人暗示或者引導了萬同知或者皇貴妃，讓他們決定在普恩寺做一場頭七的法事。皇貴妃素來就相信鬼神之事，再加上萬通萬指揮死狀極慘，死因也是詭異至極，如果有人故意引導，皇貴妃十有八九會同意。然后這普恩寺之中的內應，就借著修葺寺院的機會，把這一班人放進了寺中，讓他們在大雄寶殿內做了手腳。一切安排妥當之后，普恩寺的內應與妖物里應外合，在法事當夜突施殺招，想要取萬喜萬達二人的性命。好在最后關頭，歹人的計劃沒有得逞，妖物一擊不成，就在內應的幫助下悄然逃遁。”
張鎣聽完了吳玉的分析，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額角滲出了冷汗:“有忍賢弟的分析順然通暢，此案的始末原委，很有可能真如你所說。不過我們現在還沒找到一絲一毫的證據。現在咱們是空口無憑，就憑著咱們的推斷，也沒法去安喜宮問明真情啊！”
吳玉也嘆了口氣:“是啊，此案的主使之人絕對是個高人，能把這么復雜離奇的案子，安排得滴水不漏。妖物頻頻犯案，咱們三法司卻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證據，也找不到明確的涉案之人，一切都是靠猜測和分析，下官都開始有點佩服這幕后之人了。”
張鎣寬慰了一下吳玉:“有忍賢弟，莫急，現在證據證人雖然還未找到，但是咱們已經慢慢地看清了這妖物背后有著一只巨大的黑手。這只黑手不但能操控邪魔外道，還能通曉皇城內外的一切，這樣的人，絕對會有非常之目的。咱們現在所知，普恩寺的和尚，遼東來的工匠，宮里運水的車隊，都是嫌疑對象，咱們得抓緊布控。我相信他們后續肯定還會有所動作，總有這幫人露出狐貍尾巴的時候。”
吳玉補充了一句:“到目前為止，還有一個不明之處。”
張鎣好奇的問:“是什么不明之處？”
吳玉:“那妖物為什么要去皇城腳下吼叫？究竟是為了什么目的？難道只是為了讓皇城不得安寧嗎？”
張鎣聽了吳玉的問題，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