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后來,或許是死亡的威脅漸漸變淡,為首那人甚至試圖跪在地上替李家求饒,說:“義士一行既然無事,這就從通山離開吧,又何必非要與李家作對呢,若是李家倒了,通山百姓何辜。李家是抗金的,大節是無愧的啊……”
天色漸漸變得極暗,夜風變得冷,云將月光都籠罩了起來,天將亮的前一刻了,寧忌將六人拖到附近的林子里綁起來,將每個人都打斷了一條腿——這些人恃強殺人,原本全都殺掉也是無所謂的,但既然都好好坦白了,那就去掉他們的力量,讓他們將來連普通人都不如,再去研究該怎么活著,寧忌覺得,這應該是很合理的處罰。畢竟他們說了,這是亂世。
對于李家、以及派他們出來斬草除根的那位吳管事,寧忌當然是憤怒的——雖然這主觀的憤怒在聽到通山與西南的瓜葛后變得淡了一些,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眼前的幾個人將“大節”的事情說得很重要,道理似乎也很復雜,可這種扯淡的道理,在西南并不是什么復雜的課題。
儒生抗金不力,流氓抗金,那么流氓就是個好人了嗎?寧忌對此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而且,現在抗金的局面也已經不迫切了,金人西南一敗,將來能不能打到中原尚且難說,這些人是不是“至少抗金”,寧忌基本上是無所謂的,華夏軍也無所謂了。
當然,詳細詢問過之后,對于接下來辦事的步驟,他便稍稍有些猶豫。按照這些人的說法,那位吳管事平日里住在城外的鄔堡里,而李小箐、徐東夫婦住在通山縣城內,按照李家在當地的勢力,自己干掉他們任何一個,城內外的李家勢力恐怕都要動起來,對于這件事,自己并不害怕,但王江、王秀娘以及腐儒五人組此時仍在湯家集,李家勢力一動,他們豈不是又得被抓回來?
而這六個人被打斷了腿,一時間沒能殺掉,消息恐怕遲早也要傳回李家,自己拖得太久,也不好辦事。
凌晨的風嗚咽著,他考慮著這件事情,一路朝通山縣方向走去。情況有些復雜,但轟轟烈烈的江湖之旅終于展開了,他的心情是很愉悅的,隨即想到父親將自己取名叫寧忌,真是有先見之明。
因為自己叫寧忌,所以自己的生日,也可以叫做“忌日”——也就是某些壞人的忌日。
“啦啦啦,小青蛙……青蛙一個人在家……”
天邊露出第一縷魚肚白,龍傲天哼著歌,一路前行,這個時候,包括吳管事在內的一眾壞人,許多都是一個人在家,還沒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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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湯家集上的客棧里,王秀娘與一眾書生也陸續起來了。
眾人都沒有睡好,眼中有著血絲,眼眶邊都有黑眼圈。而在得知小龍昨晚半夜離開的事情之后,王秀娘在清晨的飯桌上又哭了起來,眾人沉默以對,都頗為尷尬。
“你們說,小龍少年心性,不會又跑回通山吧?”吃早飯的時候,有人提出這樣的想法。
眾人想了想,范恒搖頭道:“不會的,他回去就能報仇嗎?他也不是真的愣頭青。”
陳俊生道:“這種時候,能一個人在外行走,小龍不笨的。”
這樣的話語說出來,眾人沒有反駁,對于這個疑慮,沒有人敢進行補充:畢竟倘若那位少年心性的小龍真是愣頭青,跑回通山告狀或者報仇了,自己這些人出于道義,豈不是得再回頭搭救?
能搭救嗎?想來也是不行的。無非將自己搭進去而已。
王秀娘為小龍的事情哭泣了一陣,陸文柯紅著眼睛,埋頭吃飯,在整個過程里,王秀娘偷偷地瞧了陸文柯幾次,但陸文柯不看她。兩人的心中都有心結,本該談一次,但從昨天到今天,這樣的交談也都沒有發生。
早餐的后半段,范恒等人說起接下來的行程,說起來,應該早些離開,可秀娘的父親清晨時已經醒了過來,按照小龍的說法,他的身體暫時已經不適合長途跋涉了,需要靜養兩天。出于道義的關系,眾人一時間也沒法說就此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