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寧公子,這根可以不?”
青樓楚館之中都講究如何能跟人自然相處的社交藝術,只要有準備,聶云竹自信跟任何人都能自然交談而不會覺得窘迫。這次說得也是自然,然而這自然卻并非是因為自己,感覺上反倒是因為對方的態度,兩人挑選那些炭條,不一會兒裝滿了那個小布袋,手上也已經是黑乎乎的了。付錢的時候,寧毅為這一小袋炭條多付了十余文。
“店家好不講理,這點碳條還要多收十幾文。”出了門,聶云竹說道。
“呵,打攪人家也是不好,估計還是聽說我要拿去學堂用才讓我這樣挑挑揀揀,老師的身份還是蠻好用的。”
“公子若下次要買,倒不妨買上幾袋回家再挑選,反正家中要用,便可省下這些錢了。”
“哈哈,下次我可不來選了,讓那幫學生自己帶些合用的去學堂便是。”
不一會兒,兩人在秦淮河邊洗凈了雙手,一個人提著木板跟木炭,一個人著布包和藥包,一前一后地朝前走著,聶云竹又說起掉河里被他救上來的事情,寧毅只是揮揮手,說不是什么大事,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兩人偶爾交談幾句,氣氛自然得有些奇怪,兩人走出一段,走在后方一步處的聶云竹想著那水調歌頭的意境,忽然間覺得,或許也只有此等灑脫從容之人,才能寫出如此詩詞。
如此走出了好一段,到得一處河灣邊,寧毅方才停了下來,與之道別,不遠處的河岸邊波光恬靜,柳色青青,一家茶肆與幾個小店鋪便坐落在那兒,茶肆旁有一個小棋攤,兩個老人正在那兒安閑對弈,其中一名全身綾羅綢緞,頗為貴氣。
她向對方行了禮道別,說過幾句話后略停了一會兒,舉步前行,對方也往前走了不遠,正是朝那茶肆棋攤方向去的,兩位老人似是與他認識,笑著說了些什么,隱約聽見他的聲音傳來。
“……這幾日被兩位害得好慘……今日上午,那虞子興倒是跑來找我……”
她走了過去,最后回頭望時,男子正坐在那兒觀棋,手上拿了一杯茶輕輕喝了一口。兩人之間并沒有太多的交集,沒了報恩這個由頭,偌大的江寧,或許日后連再見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對方說話待人似是沒有多少功利心和企圖心,這在她所見過的那些才子、名士中幾乎是僅見的,一路下來從容自然,無拘而灑脫,沒有多少繁文縟節,卻絕不給人不快的感覺,可又確確實實地保持著距離,簡直如傳聞中唐時文人的風骨一般。如今文人皆言君子,或許君子便該是如此風流氣度了。
或許之后不會再遇到,對方也未將那些“恩情”當一回事,不過這樣的一道身影,她倒是已然記在了心里。
寧毅寧立恒……
聶云竹如此想著,朝回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