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血腥的氣息、燒焦的氣息,他來不及看小舅子的狀況,因為更多的女真人正在沖上來,旁邊有鮮血灑在他臉上,那是他麾下一名親兵的脖子被砍斷了,尸體倒下去。他大喊著沖上去,刀光激烈的碰撞,火花、慘叫,血光四溢,一根鐵槍砰的砸在他頭上的瞬間,他看見小舅子從旁邊撲了過來。
之后,聽到隱約有人喊:“守住!守住!李相來了!李相帶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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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的軍隊抵達汴梁之后,首先奪取的是汴梁城西北面的牟駝岡,這里原本是武朝人飼養軍馬的天駟監所在,三面環水,易守難攻,能夠如此準確地找到這樣的駐軍點,自然是來過京城的郭藥師對汴梁附近的了解所致。而后在八月二十八,金人順水路對汴梁城西水門發動了進攻,這一次的試探性進攻在當晚被早有準備的李綱擊退了。
九月初三這一天對汴梁三座城門的主攻才是正式的進擊,陳橋門與新封丘門的戰斗相對簡單一點,大量的女真人止步于護城河,唯有新酸棗門的戰斗猛烈異常,金人一度登上城墻。最后李綱在宮廷禁衛中召集了上千弓箭手,于城內馳援二十多里趕來,方才將金人擊退,而城墻上負責防御的禁軍,也有上千的傷亡。
薛長功醒過來后,時間已是傍晚了,周圍都是慘烈的叫喊之聲,濃烈的藥味和血腥味都混在一起。
這里乃是軍中設的傷館,參與了城墻戰斗的大量傷員都被集中在這里。戰陣上的傷勢不比其他,斷手斷腳,眼睛沒了,都是常事,有人在治療中發出瀕死的呻吟或是慘叫。薛長功的旁邊有一個腿斷了的傷者,睜開眼睛看著上方,正在發出無意義的聲音,薛長功恍惚了一陣才能坐起來,然后有親兵過來:“老大……”
薛長功一把抓住了他:“怎么樣了?勝了?”
“勝了、勝了,李相帶兵過來,將女真狗全都擊退了。”
“哦。”薛長功將手放下來,而后又忽然抬起頭,“侯敬呢?他去哪了!他怎么沒來。”
侯敬便是他小舅子的名字。
雖然對于那過門不久便得了重病去世的妻子記憶早已模糊,但對這個被他帶入軍中的小舅子,薛長功自覺還是有一份責任。
手下那親兵猶豫了一下:“侯敬他……受傷了……”
“受傷了!怎么樣了?在哪里,帶我去見他!”薛長功怔了一怔,猛地翻身下床,他身體晃了晃,然后扶著那親兵的肩膀站穩了,拍拍腦袋,又覺得沒事,于是快步往前方走去,旁邊是無數如地獄景象一般的傷患,濃烈的氣味,血結成了痂,哭叫之聲,呻吟之聲,斷手斷腳者對于往后生命的絕望,有人哭著大喊:“我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了……”那些大夫一個個的臉上也是神情慘白,他走出這片營房,一名大夫正趴在地上嘔吐。
好在他那小舅子受傷不重,如今呆的是不遠處的輕傷營房,薛長功走過去看見他,才放下心來,而侯敬已經從床上下來,準備走人了。眼見薛長功過來,便道:“姐夫,姐夫,我殺了三個,我殺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