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莊嚴肅穆的氣氛里,腳步踏上金階。
杜成喜從御座邊沖過來。
在這個上午的大殿當中,隨著槍聲的驟然響起,過去的,不過是一呼一吸的瞬間,那是沒有人曾見過的場面。
那身影的腳步似慢實快,轉眼間已經穿過殿內,隨著童貫的一聲暴喝,他的身體隨即飛起,腦袋狠狠地在金階上砸開了。鮮血之中,有人跨過來兩步,又被濺上,反應極快的秦檜沒有抓住那道身影,杜成喜沖出兩步,外面的侍衛才開始往里望。
刀鋒自那身影的左手袍袖間滑出來,杜成喜的身影被推得飛越過周喆的視野,飛過龍椅的后背,將那天子御座后方的屏風、瓷瓶等物砸成一片狼藉,頃刻間,嘩啦啦的聲音,漂亮的鏤空雕花長明燈柱還在倒下來,砸在龍椅上。周喆坐在那兒,視野恍惚,有鋒芒遞過來,他張著嘴,伸手去抓。
這片刻時間,殿內“轟——砰——嘩——”的響成了一片,混合著童貫的罵聲,慘叫聲,到得此時,也已經開始有人發聲,位于這天下中央的大人們下意識的吼喊,震耳欲聾,有人在舉步前沖。而在那御座前方的方寸之間,周喆目光迷惑而痛苦,下意識的抓向刀鋒。倒是沒有大臣能注意到這個動作,然而在下一刻,他們看到那道身影的右手抓起了九五至尊胸前的衣襟,將他整個身體單手舉在了空中!
然后轉身用力摜下!
皇帝的身體自空中掉落,在那御座前方,金階之上,狠狠的接觸了地面,他的右手下意識的先落地,然后腦袋在地上撞了一下,地上的浮沉漾起。沖在前方的人眨了眨眼睛,因為鮮血飚射過來,濺在了他的臉上。皇帝的右手前臂已經斷了,白森森的斷骨從衣袖里插出來,他痛苦地蠕動。
沒有多少人能在意到聲音了。有人大喊,有人謾罵,有人沖向前方,更多的人目瞪口呆,腦子里嗡嗡嗡的,在理解著這不可能發生的一幕。
金階上方,御座之前,那身影揮落周喆之后,在他身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寧毅在金階的最上方坐了下來,他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的所有人,那些或歇斯底里,或不可置信,或滿眼譴責,或目瞪口呆的大臣。手中的刀鋒壓在了仍在地上痛苦蠕動的皇帝身上,然后,他用刀背在他頭上用力砸了一下!
距離他最近的大臣只在前方三步遠,是臉上沾了血滴的秦檜,不遠處,李綱須發皆張,破口大罵,無數不同的表情浮現在他們的臉上,但整個殿內,沒有人敢上來一步,他將目光越過這些人的頭頂,望向殿門之外,陽光熾烈,那里的天空,想必有悠悠的白云。
汴梁城已經亂起來。
城外遠處的驛道邊,令人窒息的一刻。
視野那頭,奔騰的鐵騎洪流沖入城市!
在女真人的強攻下都堅持了月余的汴梁城,這一刻,大門敞開,不設防御。
兵部門口,炮聲轟然響起,梁門附近,同樣有炮聲響起。汴梁城內能夠開花的主節點上,轉眼間,已經遍地開花,禁軍殿帥府,陳駝子率領眾人已經轟開了外墻,直沖而入,斬殺其中的禁軍官員,掠奪傳令符印。宮城外墻,不少禁軍被那升起的兩只大皮球吸引,然而此時宮內已經傳出騷亂,西面宮墻外的一處,數百人陡然洶涌出來,有人抬著疊成一摞的梯子,梯子上有繩索和絞盤,隨著人群的拉扯,那梯子一節一節不斷的升高!兩架云梯靠上宮墻!其余人手中拿著十余架經過改裝系有繩索的巨弩,將勾索射上城墻。
他們同時涌上!攀爬繩索,快得如同山里的猴子!
皇宮御書房旁的等待小屋里,紅提站了起來,走向門口。即便在這里,守衛都已經感受到了混亂,一名大內高手迎上來,他伸手,紅提也揮起了手掌。那高手遲疑了一瞬,手掌輕飄飄的拍落。
他的身影在那一瞬間退出了兩丈,然而天靈蓋已碎,視野最后殘留的畫面里,是自己的長刀不知為何已在那女子的手里,她從房間里走出來,屋檐之下,兩名同伴所在的地方,血光暴戾地分開!
在那一瞬間,他看見的,仿佛修羅地獄……
熱氣球升上天空。
氣球下方的籃子里,西瓜俯瞰著整個京城的樣子,視野周圍,一切都在擴張開去,血與火的沖突,殺戮已展開。萬勝門、梁門、麗澤門,人們正在鋪開道路,呂梁山的騎兵沿著長街洶涌而來,撲向宮城!
圣公,我到了。
這一刻,她想起杭州……
時光越過讓人無法察覺的長河,許多的東西,都在慢慢的溜走。而這一刻的未來,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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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火的交匯,會渲染出即便在看不見的地方,都能嗅到的硝煙,地面在震動,空氣焦躁,深處卻平靜。他坐在那里,有時候,在沒有人能察覺到的幽靜深處,會泛出糾纏的光影來。
“姑爺!”那認真的小丫鬟身影的腦后,有一動一動的小辮子。
“相公。”仕女福了一福,露出笑顏,她不再戒備了。
穿長裙的女子追著母雞奔跑,在霧氣里若隱若現。
老人在江寧的河邊笑著,落下棋子:“立恒。”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我又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只能成……三流高手。”
“我們在呂梁山……過得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