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沒有其它的活人,野利荊棘強壓住心中不祥的感覺,繼續前行。他希望看到大量鐵鷂子活動、打掃戰場的情景,然而,對面的景象,愈發的清晰了……
尸山血海、倒下的重騎戰馬、無法瞑目的眼睛、那斜斜飄蕩的黑色旗幟、那被人拎在手上的鋼鐵戰盔、人身上、刀尖上滴下的濃稠鮮血。
更遠處的地方,似乎還有一群人正脫下鐵甲,野利荊棘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漫漫原野上,此時都是那從未見過的軍隊,他們在血海里走,也有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鐵鷂子在這里進行了一次的沖鋒,陷落了……
一小隊輕騎朝這邊奔行而來,有什么在腦后敲打他的血管,又像是死死掐住了他的后腦。野利荊棘頭皮發麻,陡然間一勒馬頭:“走!”
他沒命地狂奔起來,要遠離那地獄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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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有人將戰馬的尸體推倒在地上,下方被壓住的士兵試圖爬起來,才發現已經被長劍刺穿胸口,釘在地下了。
“娘的!娘的——”
那黑旗軍士兵破口大罵,身體微微的掙扎,兩只手握住了劍柄,旁邊的人也握住了劍柄,有人按住他,有人大喊:“人呢!大夫呢!?快來——”
“娘的——”血漸漸從地上那士兵的口中涌出來了。周圍都是狂亂的聲音,煙柱升上天空,擔架奔跑過戰場、跑過一堆堆的尸體,地上的士兵睜著眼睛,直到目光漸漸逝去顏色。不遠處,羅業掀開一名鐵鷂子重騎的頭盔,那騎士竟還能動彈,陡然揮了一劍,羅業一刀捅進他的脖子里,攪了一攪,血噴在他的身體上,直到周圍彌漫起巨大的血腥氣,他才陡然站起,刷的將頭盔拉了下來。
“毛一山!在哪里!廖多亭、廖多亭——”
周圍彌漫著各種各樣的喊聲,在打掃戰場的過程里,有的軍官也在不斷尋找麾下士兵的蹤跡。沒有多少人歡呼,縱然在殺戮和死亡的威脅過后,足以給每個人帶來難以言喻的輕松感,但只有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能做的事情,在這些事情里,感受著某種情緒在心中的落地、扎根。
這一刻,他們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強大,以及勝利的重量。
這重量,來自于身邊每一個人的強大。
對陣鐵鷂子的這場戰斗,在先前有過太多的預期,到戰斗發生,整個過程則太過迅速。對于鐵鷂子來說,在巨大的爆炸里如山崩一般的潰敗讓人毫無心理預期,但對于黑旗軍的士兵來說,后來的碰撞,沒有花俏。若他們不夠強大,即便打亂了鐵鷂子的陣型,他們也吞不下這塊硬骨頭,但最后的那場硬仗,他們是硬生生地將鐵鷂子塞進了自己的胃里。
延州一戰,過于迅速的勝利對他們來說還有些沒有實感,但這一次,眾人感受到的就真正是凝于刀鋒上的實力了。
但同樣付出了代價,一些重騎的最后頑抗造成了黑旗軍士兵不少的傷亡,戰場一側,為了營救深陷泥沼的鐵鷂子主力,常達率領的輕騎對戰場中央發動了狂烈的攻擊。事先被撤下的數門大炮對輕騎造成了可觀的傷亡,但無法改變輕騎的沖勢。劉承宗率領兩千輕騎截斷了對方的沖鋒,雙方近五千騎在戰場側面展開了白熱化的廝殺,最終在少量重騎殺出重圍,部分鐵鷂子投降之后,這支西夏副兵隊伍才崩潰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