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司忠顯皺了皺眉。
“便是為蒼溪縣而來。”斜保笑著,“司大人也知道,大戰在即,糧草先行。與黑旗的一戰,是我大金平定天下的最后一程了,怎樣準備都不為過。而今秋日剛過,糧草要征,為大軍做事的民夫要拉,蒼溪也得出力啊。司大人,這件事情放在其他地方,人我們是要殺一半拉一半的,但考慮到司大人的面子,對于蒼溪照拂日久,今日大帳之中決定了,這件事,就交給司大人來辦。中間也有個數字,司大人請看,丁三萬余,糧食六十萬石……”
司忠顯聽著,漸漸的已經瞪大了眼睛:“整城才兩萬余人——”
斜保道:“全縣不止啊。”
“……還有六十萬石糧,他們多是山民,三萬余人一年的糧或許就這些!大王——”
司忠顯一拱手,還要說話,斜保的手已經拍了下來,目光不耐:“司大人,兄弟!我將你當兄弟,不用揣著明白裝糊涂了,劍門關以西的地方,與黑旗來往甚密,這些鄉民,誰知道會不會拿起刀槍就成了兵,真讓我的諸位叔伯過來,這里是沒有活人的。而且,這是給你的機會,對你的考驗啊,司大哥。”
司忠顯的目光顫動著,情緒已經極為激烈:“司某……照拂此地數年,而今,你們讓我……毀了此地!?”
“投、名、狀。”完顏斜保的身體俯過來,拍打著司忠顯的手背,聲音極低,“做了這件事,就都是自己人了。”
“……我已讓出劍門。”
“你讓出劍門,是自知不敵啊,可是私下里與我們是不是一條心,誰知道啊?”斜保晃了晃腦袋,隨后又笑,“當然,兄弟我是信你的,父親也信你,可軍中諸位叔伯呢?這次征西南,已經確定了,答應了你的就要做到啊。你手下的兵,咱們不往前挪了,但是西南打完,你就是蜀王,如此尊榮高位,要說服軍中的叔伯們,您稍微、稍微做點事情就行……”
完顏斜保比出一個相當“稍微”的手勢,等待著司忠顯的回答。司忠顯握著戰馬的將士,手已經捏得顫抖起來,如此沉默了許久,他的聲音嘶啞:“如果……我不做呢?你們之前……沒有說這些,你說得好好的,到如今出爾反爾,得寸進尺。就不怕這天下其他人看了,再不會與你女真人妥協嗎?”
他這番話顯然也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才說出來,完顏斜保嘴角漸漸化為冷笑,目光兇戾起來,隨后長吸了一口氣:“司大人,首先,我女真人縱橫天下,從來就不是靠談判談出來的!您是最特別的一位了。然后,司大人啊,您是我的兄長,你自己說,若你是我們,會怎么辦?蜀地千里沃野,此戰過后,你便是一方諸侯,今天是要將這些東西給你,但是你說,我大金若是信任你,給你這片地方好些,還是猜忌你,給了你這片地方好些呢?”
“司大人哪,兄長啊,弟弟這是肺腑之言了。做了這件事,蜀地拿在手上,那才不燙手。否則,給你當然會給你,能不能拿到,司大人您自己想啊——軍中諸位叔伯給您這份差使,真是愛護您,也是希望將來您當了蜀王,是真正與我大金一條心的……不說您個人,您手下兩萬弟兄,也都在等著您為他們謀一場富貴呢。”
完顏斜保說到這里,望向縣城方向,微微頓了頓,微涼的風正從那里吹來,司忠顯聽他說道:“而且,就算您不做,事情又有什么區別呢……”
他的這句話輕描淡寫,司忠顯的身體顫抖著幾乎要從馬背上摔下來。此后又不咸不淡地說了兩句話,完顏斜保拱手告辭司忠顯都沒什么反應,他也不以為忤,笑著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