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流盡的血液還在滴滴答答地掉落,不用看他腳下,只憑這濃重的血腥氣就能知道,血流成河絕不夸張。
比他的死狀更滲人的是,一個死人,如何“走回來”的呢?
桌旁鴉雀無聲,活著的人都屏住呼吸,直到他終于挪回了原本的位置,眾人才發現提供動能的并不是男生自己,而是一個站在他身后的高了兩個頭的巨大骨架。
骨架似乎無法太靠近燭光,只堪堪走入了燭光覆蓋的外圍,但已經足夠讓他們明白男生的皮肉去向何處。
那些被撕成條狀的人體肌肉組織,整齊仔細地粘黏在它的骨架上,由于長度和數量不夠,只能勉強覆蓋小半個胸骨。
顧星和中年人還算好,他們的角度有些偏,只能看到個大概,但西裝男和波浪姐悲催地站在了它正對面,直面慘淡的人生。
西裝男胸腔內翻江倒海,臉色煞白,咬緊牙關努力克制嘔吐的沖動。
波浪姐好歹也是老手,稍微緩了一下便恢復過來,然后移開了目光。
沒人動,也沒人說話,靜靜地等待骷髏的下一步行動。
當骷髏架著尸體站定在原位置,中年人緊繃的神經臨近極限,他無法確認燭光是否能保護自己免遭怪物的毒手,他的喘息逐漸急促,顧星甚至能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
骷髏轉動頭顱,它空空如也的眼眶里是兩團燃燒漂浮的鬼火,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在木訥的花臂男身上一頓,接著張嘴吐出一句話。
“遵循十一誡及九訓,遠離九罪的信徒,將成為勇于質疑的無神論者。”
它的聲音跟之前公布提示的并不相同,像從深埋的地底傳出,透著陰冷和恐怖,讓你背脊發涼。
顧星的眼眸亮了一下,然后迅速消散在昏暗的燭光中。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骷髏架著男生的遺體緩緩向后退去,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根仍在燃燒的蠟燭,還有地上粘稠的血液,證明他曾是存在于此的鮮活生命。
骷髏離去很長一段時間后,顧星無法抑制的嗚咽聲才算打破了凝實的靜默,所有人都稍微放松了些,將胸腔內的濁氣呼出。
“那...到底是什么....”西裝男哆哆嗦嗦地問道,因為顫抖導致上下牙齒不斷互磕,再冷靜的人遇到這事兒也不成。
中年人觀察了一下,確認已經沒有邪風嚯嚯蠟燭,隨即收起手臂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回道:“殺不死的鬼怪里它還算好的,有些真的見光死,看到就沒命了。”
“蠟燭變短了,你們發現了么。”波浪姐悶悶地說道。
中年男點點頭:“對。咱們得趕緊找線索,不然遲早死光光。”
說完他便開始搜索身前的桌面,其實之前就找過,也發現了桌面上刻著字,但光線實在太暗,根本看不清楚寫了什么。
波浪姐有意地摸了摸桌子背面,果然發現一道道的劃痕,她不敢動自己的蠟燭,看見對面無主的原屬于年輕男生的蠟燭后,眼睛一亮,伸手晃動蠟燭使其脫離桌面,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我有一個小秘密,藏在你的分身里。”她蹲下身查看桌底,然后一字一頓地敘述,被顧星聽在耳中。
西裝男仔細地撫摸桌面,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他的余光偶然瞄到波浪姐所處的位置,由于她有兩根蠟燭,整個區域都變得更亮了些,地上的影子相較其他人也更明顯。
她的影子隨著火光左右搖曳,慢慢地朝四周擴散,像滴在白紙上暈開的墨水。
西裝男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后定睛一看,立刻張大了嘴,喉嚨里好半天才擠出一聲“啊”,驚嚇之余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
只顧著“哭鼻子”的顧星應聲抬頭看向西裝男,她的眼睛有些腫,鼻頭紅彤彤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下一秒她跟西裝男一樣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著波浪姐的身后。
她的影子不知何時與地面剝離,緩緩地飄到半空中,幻化出了擬人的口鼻眼,對察覺自己的兩人露出了一個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