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秀的祖父為了吸更多鴉片,就把分家得來的那些田地也抵押出去,還把教書先生也辭了。
某天,隱秀的祖父剛賣了點田,手里有幾個錢,無比高興,心里盤算著又可以買多少大煙,過橋時沒留意腳下,一滑滑到橋下面,頭磕在橋底的石頭上,死了。留下了幾十畝沒來得及當完的田。后人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說,辛虧是死得早,不然就真的敗光了,敗盡了。
那年隱秀父親才十五歲,尚未成家。父親就是靠著那點兒沒賣完的田地去外面學做生意,一點點贖回了一些田地。到現在,雖然不及她太祖父那時的田地多,但日子也還過得去。
隱秀吃完早飯,回到房里繼續做她沒有做完的衣裳,在房里一坐就是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傍晚,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一腳踏出房門。決心這回不管是誰在那里,都要去看荷花!
路上碰到挑著一擔籮筐的四叔公,他看隱秀走那么快,隨口問道:“那么急,去哪里?!”隱秀頭也不回地說:“看荷花!”四叔公詫道:“呵!看荷花!就你們當大小姐的才有閑心看荷花!”隱秀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不愿讓周嫂她們看到,就是怕說閑話。四叔公繼續說“像我們這樣天天做不完的事,還有心思看花?”隱秀沒有搭話,徑直朝荷塘走去。
隱秀沒有裹小腳,所以走得快。之前家族還有女眷反對,說長大了會嫁不出去。但隱秀的母親說,現在城里都不興纏足了,他父親在外面見過,好多人都不裹了。見隱秀的母親都這么說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么了,畢竟隱秀的父親在外面見識過。
隱秀踩著青石臺階,一步步走了下去。傍晚的陽光很柔和,很美好。她走到月臺中間,往下看了看,心中一喜,正好沒人。于是滿心歡喜奔到荷塘前,塘里長了一蓬荷花,許多張荷葉鋪在水面上,幾朵粉粉的荷花盛開著,微風拂過,幾張荷葉在空中搖曳,婷婷而立,煞是好看。她沒有摘任何一朵荷花或荷葉,只是看,她不忍心摘。站在荷塘邊看了許久,腳有點酸,忽然瞥見井邊放著一把小木凳,隱秀搬了過來。坐在凳子上吹著傍晚的涼風,賞著荷花,很是愜意。
隱秀坐了好一會兒,不經意一回頭,看到月臺上站著一個人正看她,那人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灰白的樸素棉麻長褂子。隱秀心里有些不自在,也沒了賞荷花的興致,將凳子放回井邊,往回走。
經過月臺時,那人微笑著定定看著隱秀,眼睛里總像是含著很多話,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滿指望隱秀和他打聲招呼,兩人好借此說說話。但隱秀只是飛瞄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