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糾結的性格致使韓信如今都拿捏不定,究竟是該自立為王,還是應該忽略內心長久以來的渴望,甘愿不記什么功勞。
上一次裝病,韓信裝的很像,以至于陳平沒有看出來什么。可即便如此,韓信相信漢王可以明白其中的內容,因為自己這個為將之人生病可以理解,而不愿意交出手中,哪怕一半的兵權,沖著這一點,漢王足以想到自己不是真的因病而無法出兵。
心里的矛盾交織,最終也就致使韓信這樣被動的等待。
一邊不明面上拒絕和得罪漢王,背地里卻是讓李左車去了趙燕之地安撫百姓,又讓蒯通在齊地下令休養生息。
韓信猶豫著,一口口的酒水入喉,可就是不曾開口。
蒯通靜靜的看了好一會,最終只能微微的搖頭,再次開口道:“將軍可能還不知,漢王不久前已經出兵南下了,而且吃了敗仗。”
此話一出,韓信的心思果真又拉了回來,“先生可否說說,這具體是什么情況?”
“根據老朽得到的消息,漢王于二十日前出兵,在忻城跟楚軍對峙,期間似乎還打出了將軍的旗號迷惑楚軍。”
聞言,韓信默默的點頭,看起來聽的認真。
“只可惜,漢王的計策被識破,沒能成功讓楚軍中計。在損失了萬余步卒之后也就沒有再進攻了。”
一陣微風拂過,搖曳枝椏,蕩起一片迷霧般的灰塵,韓信伸手以那寬大的衣袖遮擋住面前的酒水。
待這之后,卻是看著蒯通,緩緩道:“看樣子,上次彭城之戰吃了虧,漢王還是長進了不少,知道用計迷惑楚軍了。”
蒯通對此只是一笑,至于他面前的酒水,涼了也罷,吹進灰塵也無妨,蒯通甚至都不去看一眼。
微微動了動身子,蒯通又接著說道:“老朽來此并非跟將軍討論漢王有無在用兵之道上的長進,談及用兵嘛!老朽這身子骨說不出什么好壞來,只是有一事希望將軍可以明白。”
韓信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目認真的看著蒯通。
“老朽知道,韓將軍心懷感恩,不想跟漢王有糾葛。可將軍就不曾在此事中悟到一二嗎?”
略微頓了頓,蒯通坐正了身子,微微眨巴了兩下眼睛之后,這才接著開口:“漢王本是想讓將軍出兵南下,可在將軍拒絕之后就不曾回言,而是直接選擇了南下。”
“說到底,將軍心中有漢王,希望漢王可以按照功績為將軍正名,可,漢王的心中是否還有將軍?蕭何成了丞相,張良成了成信候,甚至于前些時日漢王被圍困滎陽,一偏將紀信因為主動提出計策,代替漢王出城假降。只此一次以身犯險,漢王封他為誠安侯,可是將軍呢?”
“出巴蜀,平三秦趙燕齊多地,到頭來不還是個將軍嗎?”
起身拱手,蒯通淡淡的道:“恕老朽直言,漢王重用和愛惜之人,多是當年的沛縣同鄉,試問誰人不想光宗耀祖?他們又一同起義,一路相伴走來,其中的情義怎是將軍可以比的。”
看了眼,天際的白云,再回首蒯徹的話音已是低沉:“將軍您雖有才能,可一直以來卻是被漢王所禮待,自古良辰能將被君王所禮待者也不少,可結果又都如何呢?當年西秦還是邊陲小國之時,秦國幾代君王都是知人善任,那公孫鞅(商鞅)、張儀、白起等等受過君王禮待之人。
值此春耕時節,天恩浩蕩而降下春雨,人懷真誠的敬畏感恩之心方有一個好的收成,若只欣然受之,恐天災降臨啊。”
話落,蒯通只靜靜的看了一眼蹙眉深思的韓信,再次拱手行了禮,“失禮之處,還請將軍勿怪。老朽告辭。”
看著那空蕩蕩的位置處,擺放著的從未被動過的酒樽,其內已經是遍布了一層灰塵,加之本身就呈現渾濁之色。此時,越發的讓人看不透。
一如這樽酒水,君王的心始終讓韓信難以捉摸。
他想不明白,也許一個直性子的人永遠都想不明白。
自己有才能,也展現出了才能,該做的做了,該說的說了。君王不解之處,自己直言相告。一切的一切無不是盡心盡責,坦誠相告,知無不言又言無不盡。
可為何人與人之間,就是不能相互的坦誠?哪怕是有著共同目標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