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內監只是傳話的,說完向眾臣行禮,緩緩后退便是要回去復命。
黃嘉善突然對前面的方從哲道:“陛下旨意蹊蹺,我等不能退,還請閣老出面!”
群臣反應過來,紛紛請求方從哲出面。
方從哲心中好笑,往日你們怎么不識得我這首輔。但此刻也不是計較之時,只得上前對那內監道:“還請公公稟明陛下,遼東之事是否仍如初?”
話音剛落,重臣之中唯一的東林黨人、禮部尚書韓爌就說道:“方閣老這是什么意思?已經敗了兩路,怎能還如初?”
黃嘉善也皺眉道:“四路大軍敗了兩路,已是不能如初,爾今當速退確保沈陽,以圖再戰。”
方從哲道:“用兵之事,瞬息萬變,杜、馬二部兵敗消息至京已是兩天,誰知東南兩路此時情況如何?是進還是撤,亦當由遼東經略楊鎬決斷,我等遠在京師,豈能遙控千里之外戰事?故老夫以為當前局面雖險,但朝堂卻不能急燥,待關外消息確切之后再議才是務實。”
韓爌聽了這番話則是冷笑一聲:“聽閣老的意思,這是要保楊鎬么?哪怕東南兩路皆敗,閣老仍是要楊鎬繼續主持遼事么?”
“韓大人此言差矣,臨陣換將可是智者所不為,真如韓大人所言四路皆敗,遼事如何維持,由何人維持,也須陛下欽斷,我等只能建言。”
方從哲盡量按住內心的不快,關外失利是不假,但尚無分出最終勝負,身為重臣的尚書怎能如清流一般擅議,進而影響前線呢。
只是,方從哲威望真的盡失,群臣中不少人對他的意見嗤之一鼻,紛紛說些讓方從哲極為難堪的話。
甚至還有人說首輔如今連遭彈劾,按制當在家聽參,不當參與朝政。
“聒噪!”
方從哲真是氣急,指著群臣喝道:“老夫如今還是閣臣,爾等縱是對老夫再是不滿,亦等陛下罷了老夫再說!”
言罷,索性一擺手:“陛下病中,百官最好勿擾。”說完竟然拂袖走了。
群臣看的是目瞪口呆。
趙煥也是急極,揚聲朝宮中道:“陛下縱是有病,但此乃十萬火急軍情都不愿見我等,他日薊門蹂躪,建奴叩閽,陛下能高枕深宮說自己有病不理嗎!”(原文:“陛下能高忱深宮稱疾謝卻之乎!”)
說完,天官也是拂袖而去。
群臣面面相噓。
.........
“趙煥真是這么說的?他這是心憂國事還是詛咒朕!”
乾清宮,正在喝藥的萬歷聽完司禮監掌印太監孫暹的話,氣的將藥碗直接丟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謊傳。”
孫暹彎腰去撿碎成幾塊的藥碗,心中則是在想若皇爺要治罪趙尚書,他無論如何也要設法保全。
撿好碎碗后,孫暹輕聲道:“皇爺,這也不能怪趙煥,關外接連敗陣,就是奴婢這心里也覺得慌。”
“你慌什么?”
萬歷朝孫暹身后的錦凳指了指,孫暹忙小心翼翼的撅了半個屁股坐了。
“勝負乃兵家常事,朕御極四十年來,大征數次,又哪次一帆風順,出師便奏捷的。他趙煥乃是朝廷重臣,遇事如此慌張,實在是不成體統。就他這般慌張領人叩宮,于戰事毫無益處,反使京師人心慌恐。”
萬歷并不是一口氣說完這些,中間斷斷續續,因為他實在是吃力。
孫暹道:“趙大人也是一時心急這才口不擇言...皇爺,老奴不懂用兵,但去了四路敗了兩路,老奴這心吶也實在是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