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魏良臣含糊答應一聲,順勢不動,又將腦袋微微低下,避免被良卿察覺他的慌張。
“爹天沒亮就去地里了,我剛挑完水,馬上也要過去幫爹。另外,爹讓我和你說一聲,過兩天大姐要過來看你。”
魏良卿說著將一張烙餅放在了桌上,因惦記著地里的活,他沒和良臣多說,點了點頭便拿了鋤頭到村口自家地里去了。良卿就是這樣,生性少言寡語,看著十分沉悶。
良卿走后沒多久,良臣就從床上撐著起來,雖說被太仆寺馬廠的人打得不輕,可身子骨畢竟是少年,皮厚實,又將養了這么多天,好的也差不多了。桌上的烙餅還熱乎著,只是顏色差了些,良臣知道,這多半是大哥良卿做的。
咬了一口烙餅,魏良臣搜索了下身子主人的記憶,知道那個大姐不是嫁給隔壁村王家的親姐姐,而是二叔的女兒,打小就被賣給楊家做了童養媳。至于二叔,則是下落不明,反正這么多年來,良臣沒聽他爹說起過,估摸多半是死在外面了。
整張烙餅下了肚后,良臣覺得肚子頗是踏實,外面天已是大亮了,他在屋中實在是呆不下去,便從床上爬起,小心翼翼的試了試,受傷的右腿沒有問題后,方才走到院中。
院子是典型的農家小院,大房三間,廚房一間,還有間茅房和間放東西的雜物房。除了大房三間是用磚頭砌的外,其余都是用土坯堆的,上面覆蓋著干草和瓦片。院子角落里有口大缸,缸里水是滿的,邊上有兩只木桶,上面濕漉漉的。廊檐下掛著個籃子,籃子里是大蒜。除此之外,院子里就沒什么物件了。
整個院子給魏良臣的感覺不是太差,原先他還以為這魏家就是幾間草房,現在看來要好的多。走到茅房時,魏良臣聞到一股臭味,這才發現茅房出恭的木蹲被挪了開來,糞坑里的糞也少了大半,看樣子,多半是他爹魏進德挑糞到地里施肥去了。
眼下是17世紀的明朝,化肥農藥肯定是沒有的,農民種田施的是農家肥,故而這農家肥很是金貴,除非實在沒有辦法,要不然農民可不愿意在外面解手,這即是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由來。
不過大多數農民家囤積的農家肥并不夠自家地里所用,因而往往需要到城里購買,這就衍生了一種行業,叫糞行。糞行的人將城里的糞拖出來賣,來回一倒,十分的掙錢。糞工也是很吃香的一種職業,相較一般人家,收入都是不錯的。
沒錢去糞行買的便只能一家老小農閑時出門撿糞,撿的多是牛馬牲畜的糞,其中最多的則是狗糞。魏良臣記得,自己沒有上社學前,就常常被他爹魏進德叫出去撿狗糞。
有些滑頭的則是趁鄰居不在家,偷人家的糞,為此,村里每年都會鬧上幾起關于偷糞的糾紛,最后多半由鄉老里正出面說和,把事情給壓下去。要不然為了點“屎事”鬧到縣里去,縣尊嫌煩,村里鄉老也沒臉面。
在院中轉了半圈,摸透了自己的“家底”后,魏良臣有些頭疼的坐在了門坎上。他倒不是頭疼自己怎么來到了明朝,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事情已經發生了,良臣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適應這個時代,而不是抗拒抵觸,那樣對自己沒有好處。總不能前腳剛重生,后腳就把自個給結束了吧。
良臣現在頭疼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在明朝生存下來,具體的說,是怎么才能改變他的命運。他可不想跟他爹和哥哥一樣當個莊稼漢,面朝黃土背朝天,倘真這樣做了,那也忒對不住老天爺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