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琪手腕翻飛,又見他摸索出了兩枚銅板,順手塞到了那伙計的手中,這才讓那人眉開眼笑。
“客官倒是好說話!那小的也就不瞞您說了,這邊最近匪亂橫行,說不準啊……掌柜就要走人去了。”
提桶跑路,在這個年代并不少見。
可透過這簡短的交流,伍琪卻準確地捕捉到了一些隱晦的內容。
要知道他手里拿著的,是四目勻給他的軍用鈔票!紋路規則,上下標注,其中則是一清二楚地寫明著面額。
這玩意兒在首都府一代自然是暢通無阻,可到了其他地界,卻是未必能有銀元好用。
時下乃是民國二年,似是這種年代紀事,所幸伍琪也記了個清楚——直到1914年,便是民國四年的時候,北洋政府為了整頓錢幣,才算是徹底統一了貨幣的規格。
實行銀本位一制,這才讓銀元徹底暢通無阻。
而在那之前……
普天之大,皇帝輪流做。誰能知曉后頭的進程究竟如何?今日收了你的錢幣,賣予你貨物,或許等到明天,這一沓子的鈔票便成了廢紙!
風險過高,自然不會有商販樂意做這筆生意。
趁著伙計走開的當口,伍琪簡單地對著六兒描述了一番,讓這小香雀著實迷糊了一會兒。
“就這么打來打去,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思……”
“呵,人生在世不過只為錢權女,看不透的,自是被困在了里頭,可即便是看透了的,卻也逃不出這個框架。”
伍琪輕笑著搖了搖頭,點評道。
“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板,你嬉笑怒罵,都是在這棺材里頭,是怎么也傳不出去的。”
是為眾生皆苦。
“哈哈,好一個棺材說!那小兄弟,你這番說辭倒是好有意思!在下佩服,佩服啊。”
伍琪和六兒微微一愣,隨后便齊齊轉過了頭,朝著那人聲望去。
只見一個相貌粗曠,高壯,蓄著絡腮胡的漢子,此時正端坐在了酒館的門口。他身上的粗布打扮并不體面,衣領翻卷,袖口泛黑,顯然已是長時間未能清洗的模樣。
眼見對方轉頭望來,那漢子也不見怯,反而是朗笑一聲,對著伍琪搖搖招手。
“小友!相見便是緣分,你我既在此地相會,這便是命數。命中注定之理,為何要抗?你何不坐下來,讓我們好生說道說道?”
這人的說法好生奇怪,六兒面色一緊,對這個體型不下于自家師傅的粗野漢子有了三分怯意。
她伸手拽了拽伍琪的衣角,正想要說些什么,這呆子卻拱手還禮,輕笑回道。
“雖是初次見面,但這位先生如此熱情,那我便不客氣了。”
他領著六兒緩步上前,朝著那漢子慢慢靠去——離地近了,二人才看清他的真面貌。
粗硬的胡須滿面,卻遮掩不住那硬朗的輪廓。此人的相貌同樣是相當端正,一雙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棕色瞳仁,寬額大鼻,咧嘴笑來,正如彌勒佛般暢快舒意。
“哈哈,這位小友當真是有趣。二人無需見外,請坐。”
二人入座,那漢子便是梗起了脖子,朝著那店家嚷道。
“上酒,再添兩雙碗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