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衣袖,擦拭著長鈹。他是秦國長公子,素來是以寬仁為名。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會殺人!他們可都是反賊,是秦國的敵人。他是老秦人的血脈,就如卓草所言他們立場不同。既然如此,那也沒必要仁厚。
對待反賊,那就殺!
否則,今后死的便是他們秦人!
換做幾個月前的他,興許會手下留情。可他在涇陽這么長時間,因為與卓草是朝夕相處,漸漸的也明白很多事。有些事得親眼看到,方能感受到。
他記得月余前隔壁?亭亭卒便遭反賊所殺,只因為他想保護農田的紅薯。等他們趕過去的時候,亭卒的鮮血已經流干。澆灌在農田內,將大片田地都給染紅。他的手被人砍了下來,最后自河邊找到。
按照卓草分析,他應當是拼死拽著那惡賊,逼的那惡賊只得砍下他的手。可憐亭卒還未及冠不過只有十七歲,正值年少。他的雙親那天是嚎啕大哭,下起的瓢潑大雨冷的扶蘇顫栗。
卓草如瘋了般敕令所有人去找,可還是讓對方給跑了。按他所分析,對方應當是想趁夜盜取破壞紅薯,然后被亭卒發現。亭卒當即高呼,那反賊則是反手一劍刺其要害。亭卒死死拽著惡賊,而后被直接斬去右手。最后,鮮血流盡而死。
六國反賊謀逆的原因是什么?
他們并非為了黔首,純粹只是為自己的利益。
六國覆滅前,他們是人上人。
他們高高在上,奴役著黔首。
六國沒了,他們便淪為庶民。他們只覺得自身血脈便高人一等,所以他們不服。他們想的是推翻秦國,令六國復辟,如此便能重新成為勛貴。
至于黔首?
他們的死活,只是一串數字罷了。
當然秦國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最起碼黔首能活的像個人。只是他們立場不同,難分對錯。既是如此,扶蘇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不殺這些反賊,死的便是他們!
……
“他們來了!”
扶蘇緊緊握著長鈹,將葛布面紗重新戴上。此刻正是月圓之夜,只有皎潔的月光灑在地上。秦國大軍緩緩而行,前面有玄鳥衛探查,屠睢則是在中間。
陳豨瞅準機會,抬起手來。木弓拉至滿月,床弩機括聲響起。還有諸多死士已站在巨石前,靜靜等候。
“殺!!!”
陳豨猛地落臂,暴喝開口。剎那間,箭支如雨揮灑而出。數十顆巨石自小山坡滾落,恐怖的床弩鐵箭更是攢射而出,發出陣陣破空之聲。
不得不說,冒頓這小子的運氣很好。這床弩其實就是給他準備的,冒頓看到箭雨落下后便直接跳下戰馬。下來的那刻,鐵箭便擦著他的耳畔飛過,帶起無數血花。只聽到戰馬痛苦的嘶鳴聲,他心愛的寶馬便重重的摔在地上。
敢殺我的馬?!
冒頓雙眼泛紅,環視四周。此刻戰場亂成一鍋粥,不少衛卒皆是只得倉促躲避。有專門的盾卒舉起大盾,死死擋住箭雨。冒頓這邊可沒這好處,他們壓根就沒有盾牌,只能以人力組成城墻阻擋。
“在右側山坡上!”
巨石滾落,屠睢勒馬躲避的同時,眼力也是極其凌厲。雖說他左臂中了一箭,卻如沒事人那樣。環視四周,咆哮著開口。隨后,秦國這邊也展開了反擊。不少衛卒皆是自背后取出弓弩,朝著山坡上射去。
因為射程有限的緣故,殺傷力其實并不高。
扶蘇見時機成熟,當即蒙面起身,振臂高呼。
“劍在手跟我走,殺冒頓!”
“殺冒頓!”
“殺冒頓!”
接著,扶蘇便借助林野掩護俯沖而下。此地是山谷,就如昔日趙括被困在泫氏谷底,壓根無法發揮出騎兵的優勢。再加上巨石弩箭襲擊,屠睢只得倉促命人防備。
陳豨在此時也同樣率人沖鋒,他是聽張良的計策。緊緊跟著扶蘇,只要扶蘇得手便即刻撤退,絕不停留。望著被分割的戰場,陳豨又看向遠處的屠睢,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不知為何,他覺得秦人的表現很奇怪。
他們……似乎并不想保護冒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