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樹跟她體內的生命樹長得一模一樣。
連樹葉的紋理,樹干的肌理,都絲毫不差。
她驀然睜開雙眼,對樹上的果子,更加垂涎,竟然也像鬼母一樣,喉嚨忍不住地滑動,然而眼神卻愈發清明,如水洗過的晶。
路經時察覺出了她的變化,說“你怎么了”
安瀾眼神沒動,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欲望越深的人,對樹上的果子的渴望就越重。”
說罷她看了一眼鬼母,說“鬼母身上的詛咒,就是欲望的禍根,所以她的反應才這么大,人都有欲望,所以對這些樹上的果子都有反應。”
鬼母問“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樹上的果子不能吃。”
“不能吃”安瀾肯定地說。
這棵樹雖然與生命樹長得一模一樣,但并不是生命樹若用比喻來說,這兩棵樹就像一母雙生的雙胞胎,但一個屬圣潔,一個屬邪惡,邪惡樹所結的果子自帶誘惑的力量,人若經不住誘惑吃了,就等于吃下了罪惡的鑰匙,開啟了欲望的閘門,人有限的自控力便再也不能將那道閘門關上。
而剛才生命樹的異動,就是在提醒她,要清醒,只要控制住暫時的欲望,就不會落入永久的死陰
而這所謂的“暫時”,恰恰是最考驗人性的時刻。
鬼母叉腰,壓下想一口吞下紅果實的欲望,說“給個理由。”
安瀾說“你若是順服欲望吃下這果子,就等于順服了心里了邪念,一旦心智傾倒一邊,在想要掰正就難上加難,你難道忘了你身上的詛咒是怎么來的”
“餓了就吃,”鬼母紫紅的指尖輕輕觸碰著朱紅果實,輕聲說,“這也是邪念”
安瀾見狀急忙握住她的手,按了回來,眼神警告道“你若吃了,會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我能告訴你,肯定不是好結果”
兩人的手暗暗較勁,但兩人如今力量皆失,只能用蠻力相抗,鬼母眼中的紫色愈盛,掃向果實的眸子愈來愈深沉。
就在安瀾感覺要壓制不住的時候,鬼母忽然痛呼一聲,半彎下腰,左手捂住側腰,臉上冷汗泠泠。
安瀾手一松,一旁,路經時隨手將染血的荊棘枝條丟掉,說“清醒了嗎”
鬼母支吾不語。
路經時又道“清醒了就老實些,若再鬧,也不用再攔著她了。”后一句是對安瀾說的。
鬼母沒說話,只悶悶地點了下頭。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安瀾心下駭然。她的腰側被路經時用荊棘劃破了一條細小的血口,若放在以前,這傷口不值一提,可如今她如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只一道小小的傷口,就讓她痛成這樣,可見失去了力量的強者是多么可悲。
這個地方對他們這樣的人有用,對普通人卻沒用,因為普通人本就是普通人,沒有多余的力量用來清除。
老天爺就是要告訴來到這里的人,在這里,人人平等,甚至,世間所謂的強者在這里比普通人還不如,或更甚。
那高高在上的,在這里卻是最末的,那手握權柄的,在這里連狗都不如
強者不僅被清空力量,還會遭到反噬,但普通人不會,弱者更不會
安瀾感覺到腦中的雜質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清空了,無比空明,無比清朗,她忽然明白了,原來老天憐憫的對象,是弱者,是普通人,而不是世人眼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所謂強者。
一種前所未有的敬畏感驟然而生,那是對蒼生的敬畏,對生命的敬畏,對造物主的敬畏。體內的生命樹感應到她的變化,簌簌地搖晃著枝丫,與她一同歡心喜悅。
安瀾遽然盤腿坐下,閉目悟道。
周圍三人看見她這模樣,知道她有了領悟,都不敢打擾她。鬼母更是瞪著一雙紫眸,目不轉睛地盯著安瀾看,似乎不明白,怎么她默不作聲地就要升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