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讀這段歷史,總是感慨不已,貌似上天總在眷顧著晉文侯:想當年,他出兵勤王室,與秦、衛、鄭、申、繒結盟,趕跑了萬惡的犬戎侵略者,捍衛了華夏;然后,作出擁立周平王的決定,出兵保護周平王遷都洛邑,這為晉國謀取了巨大的利益。
再然后,他在二王并立的情況下,采取靜觀其變而不冒動的方針,甚至因此而獲得了兩個天子對他的信任。現在,他借著周攜王對他的信任,襲殺周攜王,正好又是周平王準備起兵對付周攜王之時。一步又一步,一環扣一環,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每一環都緊密相聯,而最終都是令晉國獲得巨大好處!
這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晉國國君,當他襲殺了周攜王的消息傳到洛邑時,周平王呆了半晌,當他反應過來時,立即宣布重賞晉文侯!史料記載了周平王此次重賞的細節:
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周平王從龍椅上下來,走到跪拜著的晉文侯面前,親手將他扶起,由衷道:“叔父啊,想當年,英明偉大的文王和武王,他們慎重行德,德輝升天,名聲四播,從而上天降福。而各公卿大夫能夠傾力輔佐,悉心侍奉,謹遵君命,使江山社稷穩固如山。
但是,到了予一人即位,因為年輕無知,故遭到上天責罰,予一人沒有福利德澤施給百姓,外族不斷侵犯國家。在予一人的朝堂,如果沒有忠誠、干練的大臣侍奉,那予一人便難以履行這天子之職了。
予一人總在呼吁上天和列祖列宗的保佑,總在呼吁上天和列祖列宗為予一人分憂,直到叔父您的出現,使予一人的呼吁得到了應驗。從此,予一人可以安心了,因為王朝有叔父您這樣的人輔佐,予一人有您這樣的人教誨,予一人無憂矣。
叔父的功績無可限量啊,叔父您繼承了您的顯祖唐叔,努力制御了文武百官,用會合諸侯的方式延續了您的君王,追懷效法了文王和武王之德。叔父之功莫大焉,尤其是在予一人極其困難的時候予以保衛,予一人是多么感激,叔父之德令天下子民贊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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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叔父是要回晉國去治理您的臣民,安定您的國家,不能長期陪伴在予一人身邊。既然如此,那予一人就賜叔父您黑黍香酒一卣,紅黑弓各一張,紅黑箭各一百支,駿馬四匹。請叔父帶著予一人的贈賜,回去后安撫遠方,親善近鄰,愛護百姓,勤于政事,安定國家,以彰顯您的德行。”
叔父,是指當時周天子對同姓諸侯的尊稱。那異姓諸侯如齊國呢?則稱舅父。因為同姓不婚嘛。
滿朝文武誰不羨慕?有人要說了,堂堂天子,賞賜個地盤之類的那才夠意思,搞一點酒,一點弓箭馬匹,那也太小氣了吧。
好吧,我們就說說周平王的這說賞賜吧。首先,周平王對晉文侯的這些賞賜,是基于晉文侯“定天子”的功績。什么意思?原來周王朝有兩個天子,搞得天下都亂了套,兩個天子又不是同一條心,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一國哪能有兩君?大家到底要聽哪一個天子的?而晉文侯直接來一個斬首行動,省得大家糾結:現在,王朝就一個天子了,大家也就只能聽這個天子了。
這便是史料記載的“晉文侯于是乎定天子”。而晉文侯居然定了天子,那天子當然得有賞賜了,這也就是史料記載的“故平王錫命焉”。周平王的賞賜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君命,即前面講過的那一段溢美之詞,史稱《文侯之命》。從周平王的話里,可以看出周平王對晉文侯是充滿了感激,充滿了贊美,也充滿了期望。另一部分便是贈送實物,而這個實物分兩種。
一是酒及酒器,史稱“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
秬鬯和圭瓚是兩種東西。其中“秬鬯”(音“巨唱”)指以黑黍和郁金釀造的酒﹐大致是用黑黍米加郁金草榨出的汁一起煮,再發酵釀成的酒,此酒氣味芬芳,入口及胃極其舒暢,用于祭祀降神及賞賜有功的諸侯,這個酒是所有酒類中的珍品,相當于現在的茅臺,被視為當時的國酒。
據說,秬鬯的原料、工藝和用途都是很特殊的,甚至后世有人研究認為這個酒叫“中華神酒”。這個酒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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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用來重大慶典比如祭祀、慶功時才用,而且也只有天子才有資格使用,專用于慶典祭祀封賞宴飲等場合。
圭瓚則是一種盛酒的容器,是配套秬鬯而用的。圭瓚以玉制成,形狀如勺,也是必須要專用于祭祀時取酒用的。
為什么要賜酒及酒器?因為任何一個國君,其最重要的職責便是敬奉神靈!什么都是要排在敬奉神靈以后的,這是當時統治階級的需要,也是科學技術不發達的必然。而敬奉神靈,一是敬天神,二是敬地鬼,三是敬祖先。而敬奉的主要表現形式便是祭祀,祭祀天神稱祀,祭祀地鬼稱祭,祭祀祖先稱享,規矩非常多。周平王賜晉文侯祭祀用品,就是勉勵晉文侯不要忘記了時時敬奉神靈,不要忘了祭祀祖先。晉國的祖先在哪里?在周王室吶。
二是弓箭馬匹,即“彤盧弓矢及馬匹”。在春秋時期,當然也包括此前,弓矢馬匹意味著軍品,彤指紅色,盧指黑色。只有天子能可以賞賜給諸侯彤盧弓矢,這個很重要,因為這同樣關系著國君的職責。國君的職責其實主要有兩個,一是敬奉神靈,二是維持法度。而維持法度最主要的便是“征伐以討不遵”,既然要征伐,當然得用兵,而用兵必然要用到軍器,弓箭馬匹則是代表了軍器。
周平王賞賜給晉文侯弓箭馬匹,既勉勵他不要忘了作為國君的職責,要維持法度,尤其是要尊敬王室這個最重要的法度,更是給予了晉文侯一個“征伐以討不遵”的權力!這個是最符合晉國最大利益的,因為晉國本就是在一個叛亂之國唐國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晉國的北境全是戎狄武裝,而南向是楚國這樣的大國,東則是中原,西則是秦國。晉國想要擴張,他的自留地應是北邊的戎狄,只要實力足夠強大,可以慢慢蠶食。而秦、楚這樣的大國,暫時是動不了的。最重要的則是東向中原,而中原地帶往往是已經比較成熟的中原諸侯,晉國必須要有王命才可能討伐這些諸侯。
現在有了這個尚方寶劍,只要晉國找到理由,便可以征伐,從而滅了想滅的諸侯達到擴張晉國地盤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