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著下唇:“好。”抬首,眼睛在泛著橘色的光輝下熠熠生輝,紅唇勾起,她踮起腳尖拍了拍她爹的肩,“爹,你莫非信不過我?”
挽翠點起了屋內燭火,沂俐抱膝坐在書架邊,笑吟吟地看著他批閱蓼城來往信件。
他舉起了一張紙,那紙上赫然寫著“戰報”兩字。
南奕勾了勾手指,沂俐走去,坐在了他身邊。
云城守將汪成與暉州守將胡楠帶兵在茫茫蕪澤上鋪了浮木,頂著瘴氣,與從蓼城出發的肖驍已經成功會師,在短短幾日之內拿下了蕪疆邊境之上的月城。
那一行行黑字一個接著一個躍入沂俐眼簾,她思索半晌,在南奕掌心中將這戰報的大意寫給了他。
“蓼城云城暉州三軍會師,月城已下。”
南奕蒼白的面色被燭光照得通亮。他的皮膚就像是琉璃似的透明,帶著一觸即破的破碎感與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他泛紅的指尖動了動,沂俐將沾了墨汁的毛筆遞在了他手中。
南奕指尖輕輕撫了宣紙紙邊,取過鎮紙壓在了紙角處,提筆,一滴墨汁滴了下來。
緊接著,他嘆了口氣,用筆尖抹過那滴墨汁,將那墨汁巧妙地化作了一點。
沂俐無意間瞄到書架上一堆紙上,她起身,紅色紗衣掃在光亮得反光的地面上,緩緩走近書架,拿起那一沓宣紙。
上面都是南奕寫的歪歪扭扭的字。她回眸,男子坐在燈下。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小片陰影。暗織著金絲的黑色華裳此刻在燈光下閃得耀眼。
他眉頭緊鎖輕咬嘴唇,想來是在估算著各個字之間的距離罷……
沂俐望著手中那一堆明顯被揉過折過摔過帶著大塊墨團歪歪扭扭如鬼畫符一般的字,微微愣了愣。
誰知道他一個人悄悄練了多久。
她匆匆忙忙將那一疊紙放回了書架,取下了一本詩集。
南奕抓起她一只手:“你剛剛干什么去了?”
“拿書。”她捏起他的指尖,撫在那詩冊的封面上。
他點點頭,背脊挺得筆直。
“南奕,我一個人干坐在這兒也是蠻沒有意思的。”她聳聳肩,紅色紗衣磨蹭著黑色織金錦緞,“我不如看點書咯。”
他眼底帶笑,左手有意無意地捂住了腰腹:“可是……我怎么記得郡主不怎么愛讀詩集呢?”
“我入東宮伴讀那幾年,郡主也只是按照夫子的要求念了四書五經,其他書是一概不讀的。”
沂俐嘴角抽搐。
“人總是會變的嘛……”
男子嘴角綻出了曇花般一瞬即逝卻又妖艷無比的笑顏,手中毛筆在紙上拖動著:“哦??是么?那么……郡主變得當真夠快啊……”
他能感受到身旁的女孩兒快要炸毛了。
毛筆被輕輕擱在了筆架上,戰報被修長手指折疊好塞入封子用蠟封上,他抬手有意無意觸到女孩兒有些蓬亂的長發,像安撫貓兒似的擼了擼她的長發:“郡主,你真的沒有騙我的必要。”他放手,垂著眼眸,“我的弱處我的軟肋,你知道了又何妨,我……沒想過要瞞著你,你也沒必要顧及我的感受。”他輕哼一聲,笑笑,“聰慧如你,你沒必要裝傻充愣,這樣你我都不好受,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