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地球儀與格子柜的間隙處出現一抹明黃色。
明黃色晃動幾下,露出全貌,一個男人從格子柜后方走了出來。
他弓著背,低著頭,姿態猶如老年人,但露出的脖子又是年輕人的肌膚,一寸長的頭發下長著兩個漩,楊宣曾聽他媽念叨過,說頭頂上有兩個漩的人肯定聰明。
男人走到長桌旁,也不坐,順手拿過抹布開始擦一塵不染的航海船,“五十塊錢一天,不包餐,房間自己選。”
病床旁的監護儀“滴”聲后的直線都比他的語調有起伏一些。
男人更是從頭至尾沒有看陳綻與楊宣一眼,仿佛他出來的目的是清理航海船,并非接客。
陳綻掏出背包里的錢包,抽出五張百元大鈔,放到桌子上,“十天。”
楊宣也掏出五張百元大鈔,跟著放到桌子上,還特意跟陳綻的錢并排放著,“我也十天。”
男人恩了一聲,放下抹布,把錢和成團抓到下方抽屜里,轉身準備離開。
“欸,”楊宣叫住男人,熱心提醒,“你不看一下真假嗎?”
一千塊錢不算少吧?別的老板都是數了又數,看了又看,再三確定才收下啊。
男人腳步未停,沒搭理楊宣,垂在褲腿旁的手微微蜷曲著,白是真的白,比陳綻的冷白皮還白,就是透著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感。
到是陳綻覺著好笑,“把你的熱臉收起來,別到處使,”話鋒一轉,語氣淡了下來,“航海船做得挺好的,可惜保不了多久。”
話是對男人說的,視線卻看著航海船。
謝致家里收集了一墻壁的海船模型,陳綻細細參觀過,沒見過眼前這款模型,大概率是男人自己做的,然后她把這個大概率放大成了肯定。
男人駐足而停,回身,再微微抬頭,是張年輕男人的臉。
他的腦袋轉向陳綻所在的位置,按理說,視線應該落在陳綻身上沒錯,可是楊宣瞧上半天,也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陳綻。
男人回道:“我再做一個就是了。”
楊宣覺得他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如果不在乎,再做一個就行了,又何必回這么一句話?
陳綻無所謂,她只是興致突至,想試一下罷了。
她哦了一聲,收回視線,途徑楊宣身邊時,喊道:“愣著干什么?選房間了。”
楊宣乖乖跟上。
待兩人走到樓梯處,陳綻指著自個兒的行李箱示意楊宣提上去時,一直站在原地的男人忽然急了,陳綻都能聽到他躊蹴不前的腳步聲。
陳綻嘴角露出一抹笑,心里的三二一還沒數完,就聽到男人開了口:“為什么?”
陳綻反問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男人愣了一下,答非所問的拋出一句,“我叫韓水年。”
陳綻很佩服自己,她居然聽懂了韓水年的言下之意——
我告訴了你名字,就當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