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鮮少見到韓煦有這么窘迫的時候,壞心的生出些逗弄的心思,便佯裝惱怒曲解他的意思。
“那可真是對不住,我這么早就下樓來,還叫韓小爺您瞧見了,讓您臟了眼糟了心。”
“韓小爺”是韓煦“混江湖”的諢號,阿婉也是上巳那日遇險,才從何七他們嘴里聽來的。
韓煦卻聽著不像,眼神也不再虛瞟了,他單手攬著阿婉,低頭認真同她對視。
“咱不鬧了好不好?之前是我錯了,沒盡到兄長的責任,既沒有保護好你們,還在沒弄清楚真相之前就責怪你,對不起。”
韓煦說得極為認真,態度誠懇,目光澄澈,此刻的他,平素滿身的痞氣褪得一干二凈。
阿婉有些反應不過來。
嬉皮笑臉的韓煦,和眼前這個清朗如月的韓煦,哪個才是真的他?
韓煦久等不到阿婉的回答,有些失望。
“叫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本來答應過阿妙姐姐,她嫁人之后要替她好好照顧你的,結果反而是我欺負了你。”
韓煦說著,嘆了口氣,再次開口道:“但不管怎樣,你別學那些烏七八糟的話。”
阿婉這時才反應過來,韓煦好像當真了?
她其實當日歸家,睡了一覺就沒覺得生氣了,何況隔天還得了一本《八川食薈》的抄本,這幾日躺在床上天天翻看,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什么氣不氣的?
這會兒看韓煦這么認真,甚至還提及了李妙柔對他的囑托,阿婉才知道自己剛才捉弄韓煦的一句話,實在是玩笑開大了,于是趕緊表態。
“什么氣不氣的,你也忒小看我。”
韓煦雖仍有些分不清,阿婉說的是不是氣話。但看著有臺階遞來,便也趕緊順著往下告饒。
“沒有沒有,我哪敢瞎想,咱們寶亭巷誰不知道?李二娘子最是通情達理,豁達大度。”
阿婉見韓煦一句話的功夫,就又變回尋常那個油嘴滑舌的樣子來哄自己,不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就好似一束陽光照進韓煦心里,將籠在他心頭好幾日的烏云盡數驅散,不由也跟著阿婉的笑容一起彎起了嘴角。
就在二人摒棄前嫌,相視傻笑的當口,李姝柔悶頭從后門外進了院子。
阿婉聽見響動,趕忙掙開韓煦的手,瞧見是堂姐歸家,搶先開口問了句:“阿姝姐姐回來了?阿娘給你留了夕食呢。”
阿婉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個什么勁兒,但就是覺得不自在。
韓煦也有些別扭,耳朵上才消減了些的燙熱,這會兒又燒了起來,他便假借撿木桶的動作掩飾。
“嗯?我不餓,不想吃。”
李姝柔聽見阿婉問她,才抬起頭,心事忡忡地隨口應了一句。
說完,轉身就往書齋走,走到門口,李姝柔停下了腳步。
院子里的氣氛怎么怪怪的?
李姝柔扶著門框,瞟了一眼夕陽下的小院,堂妹阿婉一手扶著石桌,在那金雞獨立;隔壁窮酸木匠家的小子正滿地找水桶。
好像沒啥不對勁,卻又哪都不對勁。
“你倆,干啥呢?”
李姝柔心情不好,隨口一問,語氣也不怎么客氣。
偏阿婉和韓煦都有些莫名的心虛,兩人靜默地互看了一眼,不知該說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