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不答,晃了晃手里一片青綠的藿麻葉。
厲害了,秦木定然在來時將準備好的藿麻葉輕輕掃過那人腳腕,叫他必會忍不住分心,好讓二人尋得脫身的良機。
思慮得如此周全,影舞者可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的傳聞并非杜撰。
江晚晚盤坐在一蒲草團中,此刻走得近了,越發能看清她灰暗的皮膚上那交錯的褶皺,以及枯槁打結的長發。
“你長大了。”她的聲音低婉沙啞,與舊時也是大不相同了。
“二嬸”
似乎沒有聽見,江晚晚的目光仍然灼灼如炬地,要將東璜嵐看個仔細。
“你長得更像你的父親。”
“唔,我已經記不清他的樣子了。”
“他啊,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風神俊秀了,當年雍州多少名門擠破頭想把自家的閨女送到他的床上去。”
“二嬸可也曾是其中之一?”東璜嵐敏銳地捕捉到了江晚晚眼底一閃而過的劃痕,一個猜想開始在心里生根發芽。
“我啊,是先帝親自指婚給東璜墨夷的。”江晚晚心氣高,是看不起那些尋常高門貴女的,“若非陰差陽錯,我應該才是你的娘親。”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東璜嵐,目光比月色更清冷。
二伯從小和爹爹一起長大,唯一一件讓二人齟齬的事情便是二叔的婚事,而眼前的這個女人卻說是先帝將她指婚給了爹爹。
“二嬸說笑了,你們的恩怨如何與我并不相干,二嬸千方百計讓我來這里,是希望我想法子將你和我娘一同救出去么?”
“和你爹一樣,這般不近人情的臭脾氣,當心日后說不著人家。”
“不勞二嬸費心,父兄早逝,連自小生活的城鎮都被屠了個干凈,我哪里還敢想著嫁人。”東璜嵐冷冷道。
時隔多年再回想,長安嶺一役前夕二叔,堂兄,二嬸接連失蹤,林林總總和記憶里奪取自己整個童年的變故關系匪淺。
“你爹那是咎由自取,和皇家對著干能有什么好下場。”江晚晚伸手將身上破布般的衣裳攏了攏,舉止雍華,地牢糟粕抹不掉的便是她經年累月將養出的氣度。
她清冷的目光瞥向地牢狹長而漆黑無光的甬道,又變得飄忽起來,“你可知這甬道通往何處?”
東璜嵐皺起眉,甬道交錯相連,只能看出大致方向朝北,但歐陽朔敢在府下修地牢,雍帝應該是首肯的,難道說……
“怎么,不敢說出來?”江晚晚嘲諷地冷笑道,“先帝在位時,這地牢還未有如今的規模,高陽璟即位后,將他老子的這一套明槍暗箭發揚光大。皇城腳下容不得人詬病,便遷到各個首要大臣的府里,日后若是對誰不滿意想要找個理由除去,還有什么罪名比濫用私刑更順理成章呢。”
“我娘在哪里?”
“昨日剛到的府里,我眼見著,向東邊去了。”
“具體位置。”
“我若都說了,你可還會救我出去?”
“二嬸,我來這里不是來和你打啞謎的。”東璜嵐向前走了兩步,“我們輕聲細語地說了這會兒話,你不怕別人聽到,可見這里要么是用了秘術阻隔,要么是每個地牢之間距離甚遠,大將軍府并不大,我遲早能找到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