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身為福安村的村長,任職數十年來,對村里所有人的情況了如指掌。
張翠翠是個什么貨色,張大奎是個什么東西,他比誰都清楚。
上次的事情,他不愿出面,和稀泥了事。
這次,這明擺的事實,讓他再如何睜眼說瞎話。
“老村長,那癡傻女將我推倒,傷了我?”張翠翠惡人先告狀。
徐江側身,目光落到夏芊芊身上,充滿了打量的意味。
一個不諳世事的丫頭,從小瘋瘋癲癲,被人欺辱從未敢反抗。
記憶中,她眼神總是躲閃,遇事時,眸中從來都是躲避與怯懦。
可此時的她,被張翠翠如此廝打,那雙黑濯石般的眸中,凝聚著堅毅,通透,甚至還有一絲狠意。
他望著她時,她毫無所懼地回視她。
那樣通透威懾的目光,根本不像出自一個未經世事的丫頭,反而是……
是高高在上的判官,冷冷俾睨著死刑犯;
是不染凡塵的仙人,望著渺小如螻蟻的大眾!
高傲!
威壓!
一瞥誅人心!
徐江六十幾歲的人,大大小小的場面見過如數次,這次,在一個小丫頭的注視下,他竟然有些心虛。
周圍,吃瓜群眾開始怯怯私語。
“自己跑人院子,打人,摔東西,最后自己摔傷還讓賠銀子,這訛人的手法,簡直泯滅人性。”一些人終于看不下去了。
一人發言,另外一些人膽子也大了,“對,用男人的傷病訛十兩銀子,本就有些過了,這會鬧上門受傷又要訛銀子。”
“薅羊毛,你也不能逮住一只羊使勁薅。”
“對,這福安村的世道公道何在?再任由張翠翠鬧下去,我們唯有攢點銀子,早點搬離,投靠親戚了。”
“是是是……”不時有人附和著。
“……”
這些人膽敢仗義執言,也是張翠翠夫婦長期欺壓后的爆發,另外一方面,他們也是為自己將來考慮。
張翠翠榨干了孤兒寡母,說不定哪一天便輪到他們頭上。
福安村乃是一個偏遠山村,物資匱乏,教育落后,導致村里年輕一輩的少男少女,凡是有機會出去,都不惜收拾行囊,遠處求學落戶嫁人。
十八年前,與福安村一江之隔的樊山,忽然出現了一伙土匪。
自此,朝廷派遣官兵駐守在江邊,江面上,官兵與土匪的大戰,時有發生,禍及村民的安危。
于是那些在外落戶的年輕人,又紛紛駕著馬車驢車,將自家父母接過去住。
經過這一圈洗禮之后,福安村的村民,少之又少。
如今,村里常住戶兩百家,所有人加起來,不足五百人。
而徐江,作為福安村的老人,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從繁盛逐漸走下衰敗到凋零。
這里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福安江的水養育了他,滋潤了他,他絕對不會離開這里,因為……
身為村長,他要守護這邊土地,守護他的福安村。
徐江心思一番較量,忽然面色凝重,義正詞嚴,“張翠翠,你擅闖夏家,動手打元寶在先,傷夏芊芊在后,你的傷,也是你在傷人過程中,自己摔倒跌傷,如何能怪罪到旁人的身上?”
徐江的話,慷鏘有力,一字一句,宛若大鼓陣陣,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一剎間,滿院寂靜,眾人望向徐江,目光驚詫,心中震撼。
老村長,終于敢主持正義,開始維護夏家母子了。
這是他們想要的村長啊……
村民不敢置信,張翠翠更是不愿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