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這座城市被燈光和星子爭搶著。
“回去了。”陸喻打了個哈欠:“你明天還得練習呢。”
程纓吃著手里的蝦滑,這是這一片的特產,上面灑滿了芝麻和辣椒皮。
“我怎么感覺你好像對考試很漫不經心的樣子。”她忽然問道。
“不是感覺。”陸喻隨手打了倆出租車沖司機說道:“去半坡。”
“為什么?”程纓疑惑道。
“不告訴你。”陸喻坐在后排吞云吐霧,路燈點燃著他的發梢,淚痣就像光影里的黑曜石。
程纓覺得陸喻身邊的氣場忽然變了,在她的認知中,這似乎是一個與悲傷永遠掛不上鉤的男人,而他現在看起來,卻是有點...凄涼?
“你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啊。”陸喻回頭笑著說道:“我很高興,很高興走了這么遠的路,還記得自己為什么要出發。”
程纓察覺到陸喻情緒的不對,就好像是那種注定的悲傷,只是還未來臨,或者說已經降臨,只是當事者沒有任何表現罷了。
西安的路燈是黃色的,他們兩個人并排坐著,中間是如同黑夜般的鴻溝,程纓不知怎的忽然想往過挪一點,可卻看到陸喻的側臉沐浴在燈光里,就像晝夜分割之地金色的太陽,那樣灼燙。
“今天...挺開心的。”車內的氣氛過于壓抑,程纓沒話找話的說道。
“我也很開心。”陸喻隨手掛掉一個電話。
“為什么不接?”
“我想多開心一會。”陸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高架橋上并不堵,滿載心事的車開的飛快。
陸喻和程纓在半坡藝術區門口告別,他們的住處是兩個方向。
或許是街上無人的緣故,程纓下意識的回頭張望,陸喻的身影在鐵柵欄門口孑立著,嘴里出來的煙霧好像糾纏不清的復雜心事。
她輕輕嘆了口氣,腳步微微停頓,卻又加速起來,邁著步子三步并作兩步的消失在拐角的盡頭。
陸喻看著她在那墻壁邊生硬的逃跑,路燈下沒有一個人,他感到口袋里的震顫,終于點開了接聽。
“我再勸你最后一次。”電話那邊的女聲像是刻意壓抑著什么:“我真的不想再操心了。”
“我什么時候需要你操心了?”陸喻淡然說道。
“是是是你多厲害,你想要什么干不成啊?就算不高考你都有一萬條路可以走。”
“可是我的眼界太狹窄了,只能看到一條路。”陸喻語氣漸漸低沉下來。
“你還是要放棄?”
“我們不是活在保鮮膜中的人不是嗎?”陸喻抽了口煙:“我們都沒法永葆青春,可現在是我的青春,我想瘋一把。”
“我只是緬懷那個什么都不怕的你,什么事都敢迎頭上去,你什么時候學會曲線救國的?”
那邊的女聲漸漸平靜。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效果,也不是堅持都有效果,但我總相信我的堅持能在冰天雪地里開出十萬朵薔薇。”陸喻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我一如既往的相信我自己。”
“我要睡了。”那邊的女聲沉默了一會:“你自己看著辦。”
“好的,晚安。”
藝術區的門口種著各色的花朵,深紅的薔薇在黑夜里綻放,這些盛夏的寵兒沒有被滾燙的溫度打敗,它們每個清晨帶著露水在朝陽里熠熠生輝。
陸喻輕輕俯下身子,聞著那沁人的芳香。
月亮很亮,心事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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