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想要你死的地方,還能叫家鄉嗎?”
“這么說,你是被流放的?”
“這個說法意味著我還想回去。”銳雯說道。
“你不想嗎?”
“諾克薩斯已經變了。”銳雯的聲音中開始切入不耐煩的聲調。
“下一個問題好嗎?”
“那好,”推事的冷靜語氣比她手腕上的鐐銬更讓銳雯十分反感。“你是跟隨諾克薩斯艦隊一起來的,是嗎?”
“我猜是吧。”
“你不確定嗎?”推事看上去很疑惑。
“我不記得了,”銳雯說道。她斜眼看了看人群,眼角正好對上莎瓦的目光。
老婦人曾經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銳雯搖了搖頭。“很重要嗎?打仗了。死了許多人,我只知道這么多。”
人們心中關于戰爭的痛苦回憶本來就在悶燃,銳雯話音剛落,瞬間就點燃了這股怒火。他們互相推搡、大聲叫嚷,所有人都想要站起來。
有人破口大罵。“諾克薩斯的雜碎!我的兒子就是被你們殺的!”
一只發霉的蛋果飛來打在銳雯的脖子上,酸敗的汁液和果肉順著她的后領口流進衣服里。
一股腐臭涌來,但銳雯不愿讓這死亡的味道帶她回到那個遙遠的時刻。
她閉上雙眼,長吁了一口氣。
人群爆發了。銳雯知道自己的回答欠考慮,讓人們覺得她對死者毫無同情憐憫。
“拜托了。”她悄悄對自己說,不知道是想求他們停下,還是想鼓勵他們將難以壓抑的憤怒徹底釋放出來。
似乎是在回答她的請求,更多晚季的蛋果在石頭地面上炸開了花。還有一只砸在銳雯的膝后。她踉蹌了一下,由于被束縛著雙手,險些失去平衡。
推事高高站起,身影籠罩著座位上的人群和銳雯。
她將球栗用力敲向底座,推事長袍瞬間像火苗一樣騰起。人們身下的木質長凳應著推事的意志扭曲、變形、發出呻吟。
“均衡由我重現!”
受到呵斥的村民們安靜了下來。
“是的,銳雯,本庭記得那個時候,”推事用更委婉的方式繼續說道。“許多艾歐尼亞人和諾克薩斯人都殞命了,那你呢?”
這個問題也讓銳雯自己苦苦求索。
為什么只有她活了下來?
她無法找到滿意的答案。
“我好像幸免了。”她靜靜地說。
“的確。”推事冷冷地微笑。
銳雯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也無法平復人們喪失親人的痛苦。
她欠所有人一個真相,但她卻拿不出真相,她對那段時間的記憶是破碎的……
此刻她只能低下頭。
“我不記得了,”銳雯說。
推事并沒有停止質詢。
銳雯知道這樣下去只會讓大廳中噴發出更多怒不可遏的聲音,一次次打斷審判。
“你來到這片土地多久了?”
“我不記得了。”
“你是怎么來到這個村子的?”
“我不記得了。”
“你曾經來過這里嗎?”
“我……”銳雯遲疑了,她無法找到那段承載著準確答案的回憶。“我想不起來。”
“你是否曾見過素馬長老?”
這個名字攪動了她內心的什么東西。一段回憶中的回憶穿過她的腦海,既模糊又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