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觀鎮人都知道,萬萬實際上是魏東海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這個私生子平時不怎么出門,就在自己的小別墅窩著。見過的人都說孩子老實,沒什么話,注定也沒什么本事。只是最近,這個老實的孩子平添了一項罪名,人們都傳他是個流氓,摸女人臉又摸女人腿,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這孩子把魏東海的臉都給丟盡了。
這話是由媒婆傳來的,話說規規矩矩的男女方見面,女的一來他就急眼了,一上來就摸人小姑娘的臉蛋,扯人小姑娘的臉頰,摳人小姑娘的眼珠,姑娘的臉都快被摸沒了,臉皮也摸皺了。這話是受害者妹妹的原話,一傳十十傳百,經過民意的渲染,最后坐實了萬萬就是個流氓痞子。
那一天的經過實際上是這樣的。從魏合歡那里吃了閉門羹的姐妹倆在姑母的帶領下,一起與魏家私生子相親,天真的姑母盼望著兩姐妹總該中一個。只要中一個,只要和魏家沾親帶故了,侄女的日子就好過了;侄女的日子好過了,自己的日子也好過了。
但事實是,萬萬什么人也不要,萬萬不說話,實際上什么事情都明白。這被推過來的女人,不管什么女人,不管長什么樣的,不管什么身份的,都是哥哥挑剩下的貨,哥哥不要了就往他這兒輸送。
可憐的萬萬,他在五歲那年就過早意識到了生活的真諦,以及私生子的宿命,意識到這一切的他越來越平和,越活越沒脾氣。只是在那一天,他沒有忍住,放出了心中的魔鬼。
他直接用手扒拉姐姐的臉頰。美容院的神奇力量他早就有所耳聞,他要扒開這張虛假的面容,讓丑陋的真相云開見日。美容院的釘子直入骨髓,麗花老板娘的聲音就在耳邊,寶,一切都有代價。姐姐視一切為代價:胡攪蠻纏的萬萬、罵聲連連的萬萬、齜牙咧嘴的萬萬。
“哎喲,哎喲,不行的,不行的,萬萬啊你別這么急嘛,等你娶回家了有的你摸的。”上了歲數的姑姑以為萬萬在揩油。
“娶一個假人?我呸!”萬萬啐了姑姑一口唾沫。
他不信邪,甚至想借助外力把這張假面撕了去。他就找,他問人有沒有剪子,有沒有刀具,別人問他干嘛,他說要剪了這張臉。剪臉!?服務人員一陣發抖,沒有沒有,餐廳沒有剪子也沒有刀子。
他瞄準了桌上的叉子,他想用這叉子戳爛說謊精的臉。他拿起了叉子,眼前的女人成了盤里的肉,待宰的肉驚慌地哭,哭泣的肉被戳得坑坑洼洼。萬萬的笑聲蓋過了哭聲,姐姐的哭聲又蓋過了笑聲,妹妹和姐姐一起逃了,逃離魏家又高又陡的大門。
關于外界的種種議論,萬萬是聽不見了。自此一戰后,他又把自己關在了小別墅。虛擬的世界讓他遺忘了一日三餐,忘記了魏家私生子這令人不齒的身份,他關上了窗戶,把閑言碎語隔絕在外。他在虛擬的世界中贏得尊重,又在虛擬的世界里找到愛情。
愛情不就是心與心的無限接近嗎,愛情不就是高山流水的默契自如嗎。在愛情的世界里,不允許有秤的存在,不允許有假面的存在,不允許有家族利益的糾纏。這愛情,哪管對方遠隔山海,這愛情,哪管對方身世背景。老實男人不說話卻道盡了山觀鎮稀缺的浪漫。
萬萬看著手機里女人的照片,那是一個不曾佩戴過假面的女人,她平凡得如此純粹,平凡得如此美麗,她有一個兒子,等她嫁過來了,萬萬會成為一個小爸爸。小爸爸,這是眼下萬萬幸福的源泉。可是一想到明天他又心有余悸,等待他的依舊是永不休止的相親,直到他做了正確的決定。這一切都代表著魏東海的意志,樹立在山觀鎮的這桿老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