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看向老嫗,柔聲道:“三阿娘,崽崽逃哪里去了?”
忽然語氣又變得寒冷,氣怒道:“他喝著村里女人的奶長大,難道就不肯留下來保護女人?”
“這不怪他!”
老嫗慢慢仰頭,呆呆看向屋外,喃喃道:“那一天,是你三阿叔用棍子敲昏了他,然后三阿娘吃力拖著他出村,祈求幾個逃荒的漢子把他帶上。丫頭啊,別怪崽崽,他從小生有弱病,膽子也小的可憐,你讓他如何保護村子,不如讓他逃跑留一條命。”
圣女臉色一滯,怔怔道:“他生有弱病?”
老嫗點了點頭,滿臉惋惜道:“可憐的孩子,連根柴火都舉不起來,也許是老天爺生氣他爹的力氣太大,所以讓崽崽一輩子沒有力氣。唉……”
旁邊玲瓏一臉吃驚,道:“小師弟竟然沒有力氣。”
老嫗仍舊呆呆看著屋外,眼中滿是擔憂和愁楚,又恢復囈語般的樣子,喃喃道:“也不知這孩子到沒到長安,到了之后會不會被餓著,他沒力氣干活,沒人雇傭他做工,老天爺啊,求您發發善心,讓長安的大老爺們可憐可憐他,能給那個孩子施舍一點飯。哪怕他沿街乞討,也不要餓死街頭。”
圣女身子一晃。
玲瓏吃力的咽口唾沫,輕聲道:“沿街乞討?那師弟豈不成了乞丐?”
老嫗擦眼抹淚道:“逃荒的流民,乞討能活下來就行。”
這話說的揪心。
圣女眼中熱淚一滾。
……
這一番故人重逢,敘話整整一個白日,老嫗時哭時笑,圣女愁腸百轉,直到傍晚來臨之際,才見戈壁溜羊拖著一頭猛虎進村。
原來這渾貨追著螞蚱跑進了深山,竟然發現了老虎也很好玩。
可惜他想跟老虎玩,老虎跟他玩不起,這貨僅僅用大鐵坨子輕輕碰了老虎兩下,百獸之王立即灰灰了去。
傻大個子感覺很失望,拖著老虎回來想要找玲瓏姐姐問問,為什么這個大貓這么軟,一鐵坨子就給砸死了。
這老虎就成了全村留守老人的口糧。
老嫗卻被圣女給帶出了村子。
月光之下,離人告別,村里幾個老人擦眼抹淚,老嫗也是不斷遙遙擺手。
來時三人,走時四人,圣女親自背著老嫗,玲瓏和戈壁溜羊騎著寶馬,四人趁著月色離開群山,漸漸走到了有些荒廢的河北官道上。
圣女忽然停住腳步,看向騎著棗紅馬的玲瓏。
目光殷切,帶有一絲遲疑。
她一句話沒有說,但是玲瓏已然明白了,但見少女突然鄭重直身,坐在馬背上道:“師尊放心,玲瓏連夜前往中原。我會帶上戈壁溜羊,把他留給師弟做護衛。”
圣女點了點頭,臉色卻有些糾葛,好半天過去之后,才輕輕道:“中原漢家,草原突厥,兩族有別,終歸一戰,他是我的兒子,我只留他一條命,至于中原那些漢人,他們始終是我們的敵人。頡利就要南下了,你們這一路順便打探中原軍情……”
玲瓏一呆。
圣女仰頭看著夜空,喃喃道:“我是草原圣女大祭司,身負著幾百萬族民的責任!兒子只是一個人,族民卻有幾百萬人,玲瓏,你懂么?”
玲瓏輕嘆一聲,忽然俏臉嚴肅道:“師尊放心,私事公事,徒兒分開來做。”
“那你去吧!”
圣女說出最后四個字,忽然縱身一躍疾馳而去,她雖然背負著老嫗,但是速度竟比萬里煙云照還要快,僅僅幾個轉身,已如鬼魅不見。
玲瓏看向呆呆傻傻的戈壁溜羊,探口氣道:“咱們也走吧,去中原尋找小師弟。”
戈壁溜羊‘哦’了一聲,忽然揮舞幾下大鐵坨子,很是嚴肅道:“欺負,小師弟,砸死……”
傻大個子雖然呆,但也知道護著自己人。
玲瓏笑了起來,伸手一拍棗紅馬,但聽戰馬一聲嘶鳴,揚蹄沖刺直奔南方。
后面戈壁溜羊嗷嗷兩聲,騎著萬里煙云照跟隨而上。
目標方向,直奔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