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濤、姚元等人再度一應后,一起告辭離去。
只有魏晨似還有話要說,留守不行。
展鵬走至廳門口又頓住了腳,回頭側目看著魏晨。
只是賈琮卻擺了擺手,讓他離去。
展鵬不敢抗命,卻沒有真的離去,出了廳門后站在了月臺上侍立著。
魏晨恍若未見,對賈琮道:“大人,卑職這幾日清理抄家過程中,愚有所得,想和大人說說。”
賈琮坐下后,往下面交椅處揚了揚下巴,道:“坐下說。”
魏晨知道賈琮的性子,沒有客套,坐下后又開門見山道:“明日錦衣大典必然不會出岔子,有風聲傳言,江南督撫衙門都會派人前來助勢。但卑職以為,縱然明日大典大興,可錦衣衛在金陵城內,能作為的著實有限。”
賈琮聞言若有所思,問道:“怎么說?”
魏晨道:“金陵城平靜已久,這等平靜不是死水一樣的平靜,而是江南省各大勢力形成平衡之后的平靜。卑職舉一例,就軍力劃分來說,金陵城內外有督標營、撫標營、提督營以及河標營這四股軍力,除卻江防之用的河標營不談,金陵城內就有三大營在掌控。各有各的地盤,但又彼此交叉存在。在這等情況下,錦衣衛就算能強插進去,所為也實在有限的緊。
往后再行動,就不再是清理錦衣內部叛逆之事了,再想像前幾日那樣縱橫睥睨絕不可能。
隨便有個風吹草動,督標營和撫標營都有權利插手干預。
錦衣衛雖是天子親軍,大人手中也有天子劍在,可封疆大吏手中同樣也有王命旗牌,與天子劍對上,并不落下風。
一旦形成僵持局面,錦衣衛好不容易樹立起的威名,頓打折扣。”
賈琮聞言沉吟了許久后,點點頭道:“子揚思量的沒錯,我之前也有此想。那依你的意思……”
魏晨抬眼看著賈琮,眼神堅定,道:“卑職認為,錦衣衛如今雖在金陵城內聲勢愈大,看起來烈火烹油,但實則難有作為,不如盡早脫離這個稠滯的泥潭。
大人早先曾說過,會復返揚州,卑職認為,越快越好!
不然,錦衣親軍內部,一定會被他們滲透,壞我根基。
大人可知,這幾日有多少江南世家尋到我家里送禮?金銀財寶古董田產,連女人都送了十來個……”
賈琮坐在主座位,右手搭在身邊明幾上,手指不輕不重的叩著幾面,目光卻看著堂外的月夜,靜靜的思索著,聽到最后卻啞然失笑道:“我知道。”
魏晨:“……”
與賈琮目光對視了兩個呼吸后,二人同時大笑出聲。
堂外展鵬心里如同貓抓一般好奇,卻懂得規矩不敢入內。
賈琮往外看了眼,收了笑容,魏晨卻依舊在笑。
賈琮看他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過了好久,魏晨才停下來,氣息不均勻的道:“大人……大人知道,哈哈哈!
卑職其實也知道,大人知道……
卑職還知道,大人知道卑職知道大人知道,哈哈哈!”
又笑了好久后,魏晨才平息下來,一邊擦著眼角一邊看著賈琮笑道:“只是卑職沒想到,大人會如此直白相告。
士為知己者死,嘿,我這輩子,算是遇到真正的克星了。”
賈琮哼哼一笑,站起身走到魏晨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后,大笑著往后堂大步走去。
魏晨也跟著站起身,看著賈琮有些消瘦但筆挺如松的背影,面帶苦笑,又嘆服不已:
這才多大的年紀啊,卻已是一身登峰造極的用人之術。
真是天生的貴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