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齡侯夫人朱氏今日格外熱絡,見賈母唉聲嘆氣,忙勸道:“老祖宗,您可千萬保重身子啊!縱然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死去的著想。您到底是長輩,若因他們而不受用,他們也擔待不起。再者,逝去的也就逝去了,生者總還要過日子不是?您想想寶玉,想想那么些孫子孫女兒,您要不受用,他們可要擔心您吶!別說他們,連您那侄兒,昨晚大半夜的還叮囑我,今兒好好來服侍老祖宗,不能讓您難過了去。”
賈母聞言,面色稍稍和緩,看了朱氏一眼,道:“鼐兒半夜里不睡覺,和你叮囑服侍我?他倒有這份孝心!”
朱氏似沒聽出賈母的嘲笑,也沒理忠靖侯夫人趙氏、王子騰夫人李氏等人的奚落眼神,道:“誰說不是呢……不過您那大侄兒也不光是如此。唉,他如今也不好過……”
賈母一聽就膩味,不過到底關心娘家侄兒,問道:“他好好的一個侯爺,有什么不好過的?”
朱氏道:“之前不是就在鬧新法要收田稅嗎?幸好出了這么些事……”
話沒說完,就見賈母和忠靖侯夫人趙氏都用刀子一樣的眼神看過來。
就算賈母和趙氏再不關心再不懂外面的事,也知道什么話是萬萬說不得的,一時間恨不能將這個蠢婦掐死!
新法為何耽擱下來?不就是因為三個皇子暴斃嗎?
到了朱氏嘴里竟是幸好出了這么些事?
賈母原以為攤上邢夫人這樣的兒媳已經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誰知這侄兒媳婦竟比邢夫人更愚蠢!
被二人這般一瞪,朱氏也回過神來,慌忙解釋道:“我不是說別的事,是說家里事,家里事!”
賈母等人氣個半死,卻誰也不敢再提此事,生硬的將這事遮掩過去,還得替她圓場,冷聲問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見她們不追究了,朱氏自己反倒舒了口氣,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又說起了保齡侯府的難處。
無非就是家里人口多,嚼用大。
再加上家里幾個哥兒都長大了,到了說親的年紀,愈發艱難了。
說著說著,又拐到了羨慕賈家體面上:“嘖嘖嘖!老祖宗真是好福氣,賈家愈發氣派了。剛才來時,家里的馬車差點都進不來。來了那么多王公候伯府第,真是好大的體面!”
賈母冷淡道:“不過是親戚世交幫襯些,又有什么體面的?如今也不比從前了。”
朱氏忙道:“可不是這個理兒!老祖宗許是不知……當然,我也是聽我家老爺說的。如今宮里陛下愈發看重賈家了,這不是,昨兒才說了,要大用王家老爺和我家二叔,讓他們做實權大將軍!真真了不得!”
她說就說也罷,偏偏用夸張的語氣去說,聽起來陰陽怪氣,讓人心里極不舒服。
見王子騰夫人李氏和忠靖侯夫人趙氏面色都有些難看,賈母愈發厭煩這個侄兒媳婦,皺眉道:“那是他們自己的能為,和賈家又有什么相干?”
朱氏哼哼哼怪笑了兩聲,不過被賈母狠狠瞪了眼,才想起場合,忙正經道:“老祖宗在家里受用久了,不知外面的事……”說著卻卡殼了,賈母等人正等著聽她的“高見”,見她忽然不言語了,呆呆的呆在那里,賈母問道:“又怎么了?”
朱氏差點沒落下淚來,賈母等人不知外面的事,她自然更是狗屁不通,也就聽保齡侯史鼐說了遍,哪里記得明白,這會兒竟把該說的話給忘了……
聽賈母相問,她結結巴巴道:“總之,若不是和賈家親厚,王家老爺祖上不過一縣伯,如今那么多公候武爵都沒這份造化,王家老爺如何能有這份造化?當初京營節度使的位置,本就是賈家的,是你家太太為王家說了話,才……”
這話讓王子騰夫人一張臉登時漲紅,羞憤不已。
也讓趙氏和一旁的薛姨媽恨不得掩面而去。
賈母這會兒是真的不為死去的哀傷了,一雙眼睛恨不得噴出刀子來,把這“沙幣”侄兒媳婦給戳上幾百個洞!
心里發誓,以后賈家兒孫再娶媳,再不能只挑模樣好的了,一定要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