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的確是一員蓋世戰神,但論起理政水平,簡直一塌糊涂……
當初若非受牖民先生和松禪公兩位當世大儒天下師悉心教導的太子,及時認祖歸宗天家,那么這會兒滿朝上下怕都是武夫的身影。
只要武王在一日,這種情況就有可能再次發生。
如今武王昏迷不醒,未嘗就是一件壞事。
而就連賈琮,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至少表面上看去,除了更加沉穩外,已和從前沒什么兩樣了。
大明宮,養心殿。
西暖閣內,內閣諸臣并兵部尚書葉楚俱在。
面色淡然的賈琮坐于御椅上,殿內設一座,太子太傅趙青山獨坐。
兵部尚書葉楚將手中公文讀罷,躬身而立。
賈琮微微頷首,淡淡道:“劉耀倫上了請功折子,孤聽說有人不滿意,覺得他要的太多了,請封的軍功人數太多了,還說朝廷戶部沒那么多銀子,那今天就議一議罷……葉兵部剛念了遍,孤是沒聽出有什么問題,你們誰有意見,站出來說。”
以內閣舍人分掌戶部的董新,原在戶部做司官時就是一塊硬骨頭,多少人在他身上碰了釘子。
雖極敬畏忠心于賈琮,但此刻還是選擇堅持他的立場,對劉耀倫的請功有異議者,便是他。
董新出列,躬身道:“殿下,臣絕無否定鎮軍大將軍軍功之意。臣亦聽聞,殿下欲以英國公厚賜。只是,臣以為此戰之關鍵,在于殿下籌謀數年準備的火器。是以火器之利,方使得北疆都護福建下這等豐功偉業,其功,實在殿下。當然,臣非佞臣,且知殿下無意攬功。只是若鎮軍大將軍只求厚葬那陣亡的一萬三千八百六十二名士卒,臣自無話可說,尤其是那一萬先鋒大軍,加重撫恤也無妨。可連剩余的六萬多將近七萬大軍,都以三倍軍餉例厚給,是不是太過了些?這還不算對那些參將、守備、游擊等軍官的賞賜。加起來,數目相當龐大。”
說罷,董新看向趙青山。
此事,他是和趙青山商議過的。
趙青山看了董新一眼,見賈琮臉色隱隱陰沉,便干咳了聲,道:“殿下,大功之人,理當重賞。只是,若是按劉耀倫這般請賞法子,等南征之后,朝廷又該怎么去賞?北疆這八萬人該撫恤的撫恤,該重賞的重賞,朝廷勉強都能做到。可南征三十萬大軍,滅國之戰后,若都以此例,那朝廷就算砸鍋賣鐵也犒賞不起啊。”
賈琮聞言,面色舒緩了下來,道:“理是這樣的理,只是九邊軍卒大多已過了三十多歲,然大部分竟還未成家。這些年,是朝廷對不住他們。鎮軍大將軍給孤上了道密折,希望此戰過后,解三萬年歲過三十五的老卒軍籍,送其歸鄉,安家娶親。
朕派快馬告訴鎮軍大將軍,這些當了十幾年的兵,解了軍籍后,也很難再過尋常百姓生活了。所以,不如就將他們留在九邊,以戍衛軍的名義,時常去草原上掃蕩馬賊,安定邊城。還可將他們的家人都接去,甚至,孤還可以為他們尋些女人當婆娘。這半年朝廷對于叛逆抄家滅門了不知多少,其中多有婦孺。一并殺了可惜,全送入織造廠暫時也用不盡。
九邊之前被邊軍們占去的田地,這次全部收回來,分給百姓。北疆一戰,收攏的牛羊馬匹數以百萬計,馬留作戰馬,牛或賣或租賃給百姓,羊分一部分出來,也廉價賣給百姓一批。
從今日起,九邊可以往草原上放牧了。
不出三年,邊關必然繁盛起來。
所以,目光看長遠些,也一定要厚賞!”
趙青山等閣臣聞言,沉吟了稍許,相互對視了眼。
雖未言,但都看明白彼此眼中的深意……
劉耀倫晉封英國公,手握六萬天下雄兵,一旦回京,立刻躋身軍中頂級巨擘。
縱是內閣,對其能轄制之處也不多。
若是能解其三萬軍權,一下砍掉一半的實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們并非想自毀長城,但以他們的目光看來,如今四海即將升平,已經快要到刀兵入庫馬放南山的時候了。
這些武王時期的軍中大將,甚至險些要入主朝堂,武夫干政,實在應該退下去了。
他們寧愿大力扶持獨孤意等人為太子訓練的新軍,以為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