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數月朔風,殘雪終消退不見,化作春水滋養萬物。
齊魯大地,濟寧。
春風微動,細柳垂柔,生機明媚。
這一日清晨,工部侍郎宋禮便帶人出了濟寧城東門,站在洸河河畔,看著河水沉默不語。
攜親邀友的濟寧士民迎著春光出城踏青,河堤之上,漸是人潮涌動,歡聲笑語處處可聞。
也是,好不容易熬過冰雪寒風,哆嗦了幾個月,積蓄了許久的悶氣,終于可以在這生機盎然的春日里一掃而光,任誰都會覺得喜悅。
只是,喜悅是他們的,宋禮臉上滿是愁容。
“宋大人,濟寧知州潘叔正求見。”
工部司務藺芳拱手作揖,低聲道。
宋禮轉身看向藺芳,此人四十余歲,頗有文雅之氣,原隸屬于刑部。因藺芳曾在臨清居住,對會通河相對熟悉,被宋禮調入工部。
“就說我有公務在身,不便相見”
宋禮只想思考治水之策,不想過度與地方產生糾葛。再說了,前幾日已經見過幾次,何必隔幾天就來見一次
多余
藺芳面色有些難看,猶豫了下,說道“大人,下臣聽聞,潘知州是領了兗州府知府鄭剛的命令”
宋禮瞳孔微微一寒。
兗州府,領濟寧、東平、曹、沂四州二十三縣,濟寧歸屬于兗州府管理,其府治在任城。
身為朝廷官員,宋禮對于兗州府的重要性十分清楚。
從位置上來看,兗州府位于京師至北平的中間,自任城北千二百三十里達于北平,南千二百三十里達于南京。
可以說即是北直隸腹里重地,又是拱衛南直隸的鎖鑰,戰略位置不容小覷。
而最關鍵的是,會通河經過兗州,這里將會成為漕運重鎮,是他日“南糧北運”的動脈所在。
這里一旦出了問題,那疏浚會通河,重啟大運河便是個笑話。
既然兗州知府大人都出馬了,宋禮就不能再拒絕,哪怕他是工部侍郎,也不敢無視兗州地方官吏。
事實上,兗州府的“官場”比大明絕大部分府縣更為復雜,因為在這里,存在著三股勢力
第一股勢力,宗藩貴戚,即魯王。
第二股勢力,“天下第一家”的衍生公府
第三股勢力,地方“父母官”兗州知府。
第一任魯王朱檀已經修煉成仙“飛升”了,他的兒子朱肇煇現只有十二歲,還沒有繼承爵位,看似不成氣候,實則不然。
朱肇煇是個孩子,可他還有家人與官屬,這些人可都是需要利益的,孩子雖小,可該有的利益,魯王府一點都不會放棄。
可畢竟魯王府還是皇室宗親,要聽皇上的話,宋禮對他們并不太擔心,但衍圣公府,可就明顯有些麻煩了,他們仗著自己的地位與影響,直接或間接地干預著兗州府乃至齊魯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