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就在柯宸樞身旁,擺明了就是已然投了明軍,許龍回頭再看,那些平日里好勇斗狠,任誰也不肯服氣的子弟們,卻一個個的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一步,更不敢多說些什么。
個人武勇到了這個地步,也確實是讓人不得不去多想。事實上,戰陣之上,拼的本不應該是個人的武勇,而是其他關于整體或是集體性的東西。這個道理,許龍早就明白,他也知道他身后的這些子侄們也并非都是一勇之夫,但這氣勢已泄,再想鼓舞起來,卻也沒那么容易了。
“吾還沒讓你們出戰,就一個個畏畏縮縮的,真是把咱們許家列祖列宗的臉面都丟光了。”
雖說原本許龍也沒打算出戰,但是看了子弟們這副模樣,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眼見于此,那個平日里最得用的族侄干脆硬著頭皮向許龍說道:“族長,咱們都聽您的,絕不降這些明軍,可咱們也沒必要為了韃子,呃,為了朝廷太過拼命了不是。別的不說,咱們在這拼死拼活的,朝廷也看不見,到最后苦了的還不是咱們許家。”
這漢子沒有說什么畏戰之辭,可許龍卻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可是,此人所言,也確實是他原本的考量,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就是到了此時此刻,卻總覺得有些喪氣的感覺。
“這事情,我自有分寸。”
分寸,許龍當然是有的,他早早的就派了船和親信子侄到南澳左近打探。因為若是攻城,南洋寨易守難攻,卻也并非不能守,可若是明軍出動水師,尤其是鄭家的水師本就是冠絕中國海的情況下,與其被人堵在了寨子里堵死、圍死、困死,還不如一走了之。
許龍不清楚鄭成功到底有多少實力,他能夠看到的只是南澳島來來去去的海船,甚至就連獵嶼灣中每日操練的水師都看得不甚真切。但是無論如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鄭成功的艦船大多都比他的船要更大,那些曾經對抗過明軍、海盜以及荷蘭人的水師將領和那些水兵們,也肯定比他麾下這些比起打仗更擅長打家劫舍,還是在左近江河中打家劫舍的子侄們要強得多。
話說著,寨子里也在更多的準備著,許龍眺望良久,這支明軍先鋒似乎一星半點兒也沒有退兵安營扎寨的打算,反倒是越到后來,自視野的極限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明軍趕來。看那架勢,似乎今天就要與許龍在此決一死戰。
“不好了,不好了,族長。”
“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
一個親信子侄快步跑來,上來便是一記當頭棒喝,但是這份怒斥卻也僅僅是讓他頓了瞬間,轉瞬之后,他卻還是大著膽子將原本就要說與許龍的話說了出來。
“族長,真的不好了,南澳那邊來了好多大船,很多不是福船就是廣船,正往咱們這兒來呢。”
聽到這話,許龍當即就是一愣。明軍閃電般的奪取了潮州府城,這使得他對鄭成功所部的戰斗力有了一個比較高的估量,剛剛看到就連陳斌這樣的猛士也能傾心投效,就更加認定了這一點。
當然,即便是這樣,在他看來,鄭成功的實力對上清廷,也只會是雞蛋往石頭上碰,可是仔細在看看他的這座南洋寨,難道不是另一個雞蛋正在往鄭成功的這塊石頭上碰嗎?
有了這個權衡,此刻親眼看著明軍不斷的從潮州方向南下,南面更有明軍的水師正在向此處駛來,許龍沉心定氣,很快便做出了一個近幾年來,甚至是這輩子最為重要的決定。
“讓族中的男女老幼都上船,咱們走,去廣州投靠佟總督和李提督去。讓朱成功且在此將這些鼠目寸光之輩清剿干凈,到時候咱們跟著朝廷的大軍回來,這南洋寨還是咱們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