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幼小稚嫩的眼睛里,寫滿了恐懼二字。可是沒等他逃開,卻直接被董酉姑抓住了胳膊,死死的扣住,任憑掙扎,完全沒有辦法移動。
只此一剎那,陳凱的注意力已經回到了這個婦人的身上。此刻任憑著鄭經的哭喊,董酉姑就是死死拽住兒子不松手,幾乎是要咬碎了一口的貝齒,眸子之中,震驚、憤怒、痛恨、理解、恐懼,太多的情緒閃爍著,以至于陳凱都根本沒辦法在繼續解讀下去。而到了這個時候,她似乎也把這一切都想明白了似的,先是對陳凱槍殺鄭芝莞的行為表示了肯定和贊許,隨后才做出了相應的回答。
“虜師來襲,妾身是死是活無所謂,只求竟成能夠看外子的份上,看顧經兒周全,于愿足矣。”
說罷,董酉姑拽著鄭經斂身一禮。陳凱很清楚這番話到底指的是什么,干脆還了一禮:“若城破,凱自當死在夫人和世子之前。實,無需如此。”
“那,有勞竟成了。”
對于彼此,既然形成了默契,董酉姑也不扭捏,干脆拉著鄭經,帶上了一眾家生仆婢就啟程回返中左所城。
立于甲板之上,鄭芝莞的尸身就在一旁,陳凱看著那對母子遠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冷笑——只是那份恐懼,他與鄭經之間,就已經沒有了共存的可能。不過相比這個九歲的稚子,他的母親顯然更加難纏。
想到此處,陳凱的嘴角撇過了一絲冷笑,轉過頭再看去東北面大約是五通碼頭的方向,喃喃自語道:“這是將來的事情,先把城守住了再說。否則的話,就不會有什么將來了。”
運回這些金銀珠寶的事情陳凱交給了林德忠一力負責,他憑著最快速度返回中左所城,隨即來到東城墻,派人招來了藍登、周全斌以及身在城中的盧若騰和沈佺期二人,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這個時代的廈門島莫說是四橋一隧尚未開始籌劃建設,就連大規模的圍墾和填海造陸也還沒有展開。筼筜港和鐘宅灣一西一東,深入海島,將島嶼勾勒成了一個“小蠻腰”似的形狀,而非后世的那“一顆球”。
按照藍登的分析,清軍兵力不過倍于明軍,不可能實現圍城,此番從五通碼頭登陸,那么最有可能遭受到清軍攻擊的就是東城墻和北城墻,自當在此重兵布防。于西面和南面,就可以派遣少量部隊進行監視即可。
“末將與周副將在來的路上就議過了,我軍只有援剿后鎮和參軍的漳泉分巡道標營兩部,兵員一千五百余眾,從現在得到的情報顯示,虜師打著的旗號有福建右路鎮標和福建撫標,兩部加一起共有五千兵馬。我軍現在尚可憑堅城,以援剿后鎮登城守御,標營居中策應。但是遷延日久,只怕還需援兵,方能解圍。”
不比援剿后鎮,陳凱的標營俱是新兵,操練不過兩三個月罷了,缺乏守御經驗,很容易壞事。所謂居中策應,實際上就是照顧陳凱和林德忠的面子而已。
對此,陳凱也沒有自不量力的打算,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可,并且當眾寫好了向南澳方面求援的書信,派人送出。隨即藍登便繼續開口諫言道:“兵力差距過大,我部死守城池,還是要看參軍調動城內民夫協防。否則光憑著咱們援剿后鎮和巡道標營,怕是也免不了捉襟見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