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并沒有沒有。”
自地圖上重新抬起頭來,陳凱再看向錢謙益時,目光中的堅定開始感染到了在場的眾人:“楸枰三局,牧翁大可以上報朝廷,并且告知他們,東南的王師和義軍已經在做著接應的準備。但是,單單指望西南王師自行突破虜廷的湖廣防線,猶如是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一旦籃子被打翻,那么雞蛋就會碎成一地。”
“依在下之見,東南義士,于西南王師突破湖廣防線以前,當以支援東南王師為要。東南王師實力提升,為此財賦之地,便可以分虜廷更多的精力,于西南王師亦是有利的。而若是西南王師無法突破湖廣防線,東南王師崛起,也可以自行收復南直隸,憑水師溯流而上,配合西南王師劃江而治。甚至不說這些,光是東南王師實力更強,多于虜師的威脅更大,虜師也會因此而疲于奔命,露出破綻的可能性就會更大……”
陳凱的意見,自然是要錢謙益暗地里策動更多的江浙抗清人士向東南明軍,實際上也就是鄭成功所部的福建明軍提供支持。人員、貨源、情報、財力等等等等,福建明軍的強大可以帶來更多的機會,翻盤的可能性也會更大起來,遠遠比單指望西南明軍要強得多的。
這番意圖,毫無掩蓋,陳凱如是說來,錢謙益則陷入到了沉默之中。陳凱很清楚,錢謙益已經心有所動,無非是還在權衡其中利弊。既然如此,他的嘴角上撇過了一絲笑意,便對錢謙益說道:“牧翁,大木是您的學生,您對他應該更加了解才是。”
此言既出,錢謙益當即便是愣在了當場。道宗此刻或許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鄺露和柳如是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師徒的關系,這在中國古代是大殺器,光憑著鄭成功這個弟子,日后一旦大明中興,福建明軍的在政治版圖中的分量越重,他這個做老師的地位就會越高!
“不得不承認,大木有竟成你這般的人物襄助,大明尚有竟成你這樣的人物奔走,實在是上天不忍見漢家天下淪入夷狄之手的明證!”
錢謙益感嘆過后,卻也沒有立刻做出回答,僅僅是表示會盡快考慮出個結果來,在陳凱回返前能夠做好進一步的運籌,便行了一禮,帶著柳如是離開了小院。
看著夫婦二人離開的背影,陳凱與鄺露、道宗二人對視了一眼,三人皆已明了,錢謙益其實已經下定了決心,只是故作姿態罷了。對此,陳凱卻也不急,便心安理得的住了下來。直到洗漱完畢,打著哈欠準備睡覺之時,鄺露才幽幽的問了一句陳凱對于楸枰三局的真實看法。
比之道宗,鄺露對陳凱的了解更甚。此刻言及,陳凱也沒有隱瞞的道理,干脆便與其解釋道:“楸枰三局,最大的問題在于相隔萬里之遙,西南王師與南直隸的王師、義軍以及抗清義士們完全沒有辦法進行有效配合。沒有辦法實現配合作戰,那么這份戰略再氣勢恢宏,也不過是廢紙一張。說白了,無非是這等沒有實際戰場經驗的文人閉門造車的結果罷了。”
回想揭重熙,閩北、閩南不過千里,已經憂心于協同作戰的問題,可是楸枰三局相隔萬里,錢謙益卻一點兒也沒有這方面的擔憂,高下立判什么的不說,有實際經驗和沒有實際經驗的,差別就是這么巨大。
話,聲音很小,但鄺露和道宗二人都是聽得很清楚的。原來從一開始,陳凱就不看好這個計劃,之所以像剛才那般,無非是順著錢謙益的想法來說罷了。
“那,為何不明說出來,對其抱有如此大的希望,怕是還會投諸更多的資源到這個不切實際的計劃之中。”
錢謙益缺乏作戰和實務的經驗,道宗作為一個和尚,也不可避免的缺乏官場經驗。眼見于此,陳凱便對其解釋道:
“明說了,就是全盤否定。牧翁能夠聽得進去與否不提,是否會打擊到河東君好容易才為她的夫君培養起來的積極性也不重要,關鍵在于,這楸枰三局,從前年就已經送抵朝中,這么長的時間,參與之人怕不在少數,已經不是牧翁所能夠改變得了的了。更何況,即便是就此改弦更張,又如何向皇上和朝廷解釋他們轉而徹底倒向東南王師的事情,尤其是魯王尚在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