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自也要行禮如儀。陶潛表現得很恭敬,尤其是剃發易服過了,錢知縣看著也覺著順眼,再加上舉人的美言,半個時辰過去后就已顯得頗為熟稔了。
“可惜了,若是賢弟早回來個一年半載的,或許還能參加今年的殿試也是說不定的。”
清廷承認明廷的功名,但是隆武朝的科舉有些奇葩,不光是考舉人,還有授予萃士這一新鮮功名的。清廷那邊應該是不會承認,這一點錢知縣估摸著如此,但也不敢確定。不過今年乃是大考之年,好像清廷還改了制度,要滿漢分榜,雖說這狀元是兩個了也不會增加漢族士大夫的考中幾率,但是怎么說這也是該考試的時候,看著本縣一個在明廷中過舉的潛力股不能參考,錢知縣總覺著有些可惜。
“多謝縣尊老大人掛念著,學生流落在外多年,此番回鄉,心潮澎湃,實在不宜參加科舉考試。不過還請放心,學生打算三年之后再戰科場,這兩年也是要努力讀書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文治,也是地方官的考核內容,多出些舉人、進士的功名,不談什么多出些關系,只說是考績上也會好看一些。
錢知縣很滿意陶潛的態度,舉人似乎也很愿意提攜一下這個年輕人。一番暢談,賓主盡歡,分別過后,陶潛心里有了底,便與老夫子的長子一起回了老夫子家。
“如此就好,總算是有個著落了。待到大比之期,以你的才學,總能金榜題名的。”說到此處,老夫子卻是不由得一嘆:“大明,還是大清,終究不是咱們這些小人物能夠說了算的。過好自己的,能把圣人傳下來的學問傳承下去,就是好的。”
清軍占據贛州以來,老夫子便不再教書,于家中頤養天年。但是對于族中子弟、對于兒子和學生們,卻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取得個功名。起碼,不管是哪個朝代,總也要用儒家來治理國家的,哪怕僅僅是為了那句“為往圣繼絕學”也是要奮力讀書的。
拜別了老夫子,陶潛回到村子,老宅已經整修完畢,他特意去謝過了,就住回到了老宅之中。只不過,當年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如今已是看不到了,哪怕這宅子修繕得再和曾經一模一樣,也總是少了一份人氣兒。
“先安分守己的待上幾個月,讓那些家伙覺著我是同類,不再有疑心了再行做事。”
回憶著陳凱的囑咐,陶潛心中卻不由得嘆息著關于“覺著是同類了也終究不是同類”的感觸。他很清楚,并非同類意味著什么,而他要做的那些事情的結果也一定會是魚死網破般的結局。或許,死亡就會發生在不久的將來。
想到此處,陶潛不由得一嘆。但是嘆息過后,他卻猛地想起了陳凱在他臨行前講述過的一句話,便連忙跑到了書房,攤平了白紙,激動顫抖的手研著墨,甚至點點墨汁都在不斷的飛濺開來,卻也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停滯。
待到墨研好了,早已是激動得不能自已的陶潛蘸了墨,提著顫抖的筆觸便在雪白的宣紙上如是書道:“太史公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