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制造工坊的意外并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一個硝石提純師傅死了,另外還傷了幾個人,倒也并沒有鬧出什么爆炸來。不過,火勢小范圍的蔓延倒是引燃了不少的硝,有尚未提純的土硝,也有已經提純完畢呈晶體狀的純硝,原材料的意外消耗還是很有不少的。
這事情,馮澄世沒有費什么氣力就壓了下來。人員按照陳凱當初定下的工傷級別進行撫恤,原料增加購入量,僅此而已。日理萬機的國姓爺沒有花時間深究其原因,此事也確確實實的就只是個意外,很快就為軍器局以外的人們所淡忘了。
但是,作為軍器局的首腦,馮澄世的憂心愈加深重。因為,他是真正能夠觸及軍器局工作每一個角落的人,遠比那些高墻之外的人們更清楚這里面到底在發生著什么。
意外發生的第三天,加班還沒開始,馮澄世下達了休息一日的命令。昏暗的夜色里,就著照明火把的閃爍,廠區大門前排隊接受訓話和晚點名的工匠們兩眼無神站在那里,對于馮澄世的恩典竟無有半點兒反應。
彼此,就這么沉默著。王富貴看了看馮澄世的側臉,又轉過頭看向那些工匠,抽出了皮鞭,指著那些工匠便厲聲喝罵道:“都是聾子嗎,還不謝過參軍的恩典!”
這幾年一鞭子一鞭子積累下來的威信總算是發揮了些許作用,有氣無力的感激在參差不齊的上演著。對此,馮澄世倒也不氣,此間也不點名了,直接道出了一句“下值”,就放了這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放走的工匠們回家休息。
監工們讓開了道路,工匠們默不作聲的向大門走去。平日里的竊竊私語全然沒有,更別說是喜笑顏開了。有的,只是默默地拖著幾近虛脫的身子向前挪著,在昏暗的火光中,密密麻麻的,恍如一群行尸走肉似的,沉默,最多的也就是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作響,就連空氣都好像被這份恐怖景象所凝滯了。
馮澄世站在那里,只是愣愣的看著那些似乎已經失卻了靈魂的身軀緩緩的蹭向大門,聽著沙沙的聲響漸漸遠去,胸中免不了涌出一股莫名的冰寒來。
“下值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揮退了監工以及其他的管理人員,馮澄世獨自一人回到了公事房,就著燭火看著這幾日的報告,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只是“啪”的一聲就滴在了那個最顯眼的萬字上面。
報告,自然也都是用墨寫成的,馮澄世連忙下手去擦,哪知道那豆大的汗珠子頃刻間便洇濕了紙張。幾下過后,水漬擦不干凈,倒是那個萬字卻已經糊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個什么字眼兒了。
“哎。”
長嘆一聲,馮澄世自也不至為了一張本就是交給他報告如斯,可是墨跡可以融化,軍中的缺額卻還是明明白白的擺在那里。甚至用不著去看這份報告,馮澄世亦是很清楚現在軍需生產壓力到底大到了什么地步。
“但愿,到后天能夠緩過勁兒來。實在不行,就只盯著福建的缺額,廣東那邊就讓陳凱自己去折騰吧。”
陳凱在潮州建立制造局,軍器局分了南澳的人員、器械過去。不過,武器生產的人物主要還是在在馮澄世的肩上扛著,廣東方面更多的還是制造硝石和火藥,對于軍中使用的兵器方面出產倒也算不得太多。
關于制造局,馮澄世是知道陳凱在那里制造了不少機械的。這些機械更多的還是試作品,不過有了這些試作品,瓊州府昌化縣的那個銅礦山的產量倒是大了不少,也有不少銅料是運來中左所的,用在鑄炮、生產銅錢上面也都是很好的。
不過,潮州那邊的鐵原料比較少,傳統的產地程鄉現在在清軍手里,能夠收購到的閩鐵也主要是輸送軍器局的。單一機械的產能好像是比人力要大些,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卻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