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人家的稻子,雖說是家里沒人在此,可是積威猶在。至于各家要出的數量,那就更是個無法接受的天文數字。
眼見于此,鄉老只得上前求情。幾番懇求下來,軍官也并非是不好說話的,干脆要求他們送些女人出來,到營中伺候著,否則便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鄉老們聽到這個,哪里還能不明白。商議過后,干脆逼著村中幾個小戶將女兒、媳婦交出來應付差事。就這樣,在婦人的哭泣聲,在孩子的哭鬧聲中,驅趕著滿載糧草的騾車,義軍踏上了返回了大營的路。
大營位于村落與新會縣城之間,明軍以吳子圣和王興的本部兵馬為核心,以粵西各部義軍為眾,已然將新會縣城圍得結結實實的。
城下聚集著大軍,縣城自然也是緊閉大門。當然,此處也并非只有本縣的守軍綠營而已,平南王尚可喜在五月時已經派了藩下參將由云龍和右翼總兵吳進忠入城協守,有了藩兵為主心骨,綠營亦是信心大增,守御得分外賣力。
然而,藩兵入城,守御上還在其次,做得更多的卻還是搶掠民間的子女玉帛、糧草銀錢,若是少了,當即鞭笞打殺,哪怕是本地官府求情也是沒用。至于搶來的女子,城外的義軍還要猶豫要不要分給麾下將士做老婆,以為長久之計,那些藩兵都是有妻有妾的,抓了城內女子直接投入女營,日夜奸淫,把他們的主子——那些滿洲大爺、八旗子弟的風范學了個通透。
元代詩人張養浩的《潼關懷古》聞名古今,興且不提,這年頭正是戰火連綿的年代,軍紀說得過去的軍隊本就少得可憐,更別說是和那千古傳誦的岳家軍、戚家軍相比。
此間是當前明清雙方交鋒最為激烈的所在,可倒霉的卻總是老百姓。在江西東部的廣信府,那里曾是以江西總督揭重熙領導的江西明軍主力曾駐扎的所在,清廷為了剿滅這支深入腹地的江西明軍,調集了江西、福建以及南贛這兩省三地的綠營展開圍剿。雖說鄭成功在陳凱的幫助下強勢崛起,將福建的清軍盡數引了過去,但是隨著浙江清軍入贛,覆亡亦是不可避免。
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這兩年,早前在衢州為陳凱所救的河南刀客余佑漢在策馬向西告別后,很快就又調轉馬頭,繞了個大圈返回浙江地面。他是唯恐被那些出賣過他一次的村民們再度出賣,于是干脆在金華隱居了一段時間。
“余壯士,你呀,依老朽之見,是不知道自己身處的位置,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干什么。”
“那您呢?”
“我很清楚我就是個在田地里賣力氣的命,所以也不去胡思亂想。但是你,不同!”
隱居了一段時間,再度啟程走下去,已經是兩年多近三年的最近了。余佑漢一個人行在路上,進入廣信府的地界,所見之處,滿目瘡痍。縣城之內,蓬蒿荊棘遍地,空屋廢宅比比皆是,有限的一些人家,亦是緊閉大門,就連那些府縣城池的各門也不是盡皆開著,全無半點兒戰亂過去的跡象。
相較之下,行在鄉間,倒是偶有些村落聚居。他打聽過了,這些百姓多是清軍攻破江滸山大營后為巡撫蔡士英下令就地屯田的。至于本地原本的百姓,則大多在那場三省會剿中為清軍屠戮,為的僅僅是進一步的壓縮本就已然不是他們的對手的江西明軍的民間支持。
結束三省會剿后,清廷在江西的施政方略變更,蔡士英主持恢復生產,屯田耕種、清丈減賦,做得倒是有聲有色。不過在民間,這位蔡撫軍的德政余佑漢倒是沒有聽過,反倒是一個叫做互助會的東西總能在他的耳畔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