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被告,多是就著陶汝鼐等人的關系由清廷官府順藤摸瓜牽連進來的,洪承疇問過了潘正先與陶汝鼐等人,便表示對此案已經有了一個數。旋即,只見他轉向潘正先那里,問出了一個其他人絕沒有想到的問題來。
“原告控訴被告等人密謀造反,本部院已經知曉。但是,本部院想問問原告,出告此事,可有文字以為物證?”
“啊?”
此言既出,直聽得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愣。清廷防漢久矣,在漢人反清一事上從來都是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走一個。比如那文字獄,很多都只是捕風捉影而已,無非是朱、紅、夷狄、蠻夷之類的文字便要將犯案者以及刊印、出版、發行、售賣的相關人員殺個精光,輕一些的也要發配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對于被人舉報反清,言行逼供是最少不了的,在清廷的誘導下,從來都是地方官當做政績的美事,往往有個人證就已經到位了,什么物證不物證的,誰還在意這個。
然而,洪承疇這一遭卻是較起了真兒來。可問題在于這些人密謀串聯,潘正先本也不過是個外圍人士,連至關重要的衡山會晤都不知道,更別說是能夠拿出什么物證來的,無非就是他指控的這些人過從甚密,配上那供詞,便可以立案,甚至是結案了,哪有那么麻煩的。
此間,潘正先拿不出物證,洪承疇便轉而讓陶汝鼐等人解釋他們過從甚密的事情。對此,陶汝鼐等人哪里看不出來洪承疇的心思,連忙表示他們只是讀書人之間交流學問的正常交往,最多也就是寫點兒詩文助興。說到此處,陶汝鼐更是即興吟了首寫風光景色的詩詞,硬說這就是潘正先指控他們密謀的某一次聚會時寫的,因為覺得寫得不好就沒有記錄下來云云。
對此,洪承疇表示出了深信不疑的態度,一口咬定了讀書人正常交流學問的合情合理。接下來,在潘正先越加驚恐的目光中,洪承疇直接就下達了判決,更是一舉顛覆了所有人對此案的想象。
“……潘正先誣告他人,斬首棄市;被告一應人等當堂釋放,革除功名者一并恢復!”
原本按照慣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案子,洪承疇輕而易舉的將其反轉了過來,同時毫不猶豫的將告密者處死,這樣的雷霆手段,直將在場的所有人看得是一個目瞪口呆。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的案件審理,但是洪承疇就是這么做了,并且當堂表示會以西南經略的身份向清廷報告此案的審理結果,擺明了就是要為這些密謀反清的湖廣士紳們作保。
待到案件審理結束,一眾被告人等上前向洪承疇道謝之際,洪承疇先是安撫了一番,隨后鼓勵這些士人參加清廷科舉,出仕清廷為官,不愿意為官的也可以到他的幕中做事。到了最后,洪承疇表示要設宴款待,為他們洗塵,其拉攏的姿態做得毫無掩飾。
“正好,官軍在常德大敗西賊,陣斬西賊大將盧明臣。借著接風洗塵,亦可以為朝廷有此大捷而慶祝一番,若是諸君能留下些詩詞,那些對諸君的污蔑更可以就此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