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摞披好的公文,幾折未批的公文,一折批到一半的公文
筆墨之物,鎮紙筆架
嚴軍師先是輕“咿”了一聲,待伸出手將那只繡著蘭草的雪白帕子拿起來瞧了瞧,又“嚯”了一聲。
“嚴軍師,將軍不是才吩咐了要維持原樣嗎您這”這般鬼祟之舉,叫近隨實在看不下去了。
“噓”
嚴軍師看了他一眼,而后將帕子放回,并細致地進行了歸位。
而后朝那近隨悄聲問“吉畫師的”
近隨點頭。
嚴軍師面上浮現欣慰笑意,下意識地看向書房外二人離開的方向。
如此靜靜出神片刻,待提步離開書房后,那笑意逐漸化為了一聲喟嘆。
“軍師何故嘆氣”印海含笑跟著他一起走下石階“如今將軍身側也有并肩之人了,不是甚好嗎”
“將軍所處之境地,所背負之過往與去路,注定于常人不同”嚴軍師望向夜色,又嘆口氣“時機復雜,倒是不好說是劫是緣了。”
“那不是正巧了。”印海笑道“吉畫師剛巧也是個與常人不同的”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印海打了個呵欠,聲音愈發隨意“至于是劫數還是機緣,盡可隨緣就是”
淺淺月華下,衡玉與蕭牧不緊不慢地走著,翠槐在一側提燈。
“馮遠已被緝拿歸案,逃兵役案便也算了結了。”衡玉問“至于王鳴他們的下落,線索到此已經中斷,侯爺何故還要深查下去”
“此時言之過早,唯有繼續查下去,才知線索是否真正中斷。”蕭牧的聲音于夜色中尤為沉穩平靜“兵役案固然已了,失蹤之人縱有罪在身,卻也尚是北地百姓,既守著這一方城池百姓,便沒有理由就此放棄他們。”
谷蓺
“我原以為侯爺會有更深的思量”
“若說有,自然也有。”面對身側之人,蕭牧總能提起說話的興致“此事蹊蹺,掌控之外既為未知,未知則為危險,若能查明,自是再好不過。”
“可侯爺真正放在首位去思量的,卻是那些人的下落安危。”
衡玉轉頭看向他“這思量看似為淺表,卻是別樣深刻。如今局勢莫測,侯爺本該是自顧之際,卻未曾有一刻將治下百姓與民生落于自身之后”
她只字未提欽佩,卻字字都在表達欽佩。
“侯爺,您當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夜色中,女孩子眼眸晶亮,格外認真地道。
好人
這過于直白的評價,惹得蕭牧看了她一眼“這夸贊如此天然去雕飾,你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侯爺不懂吧,這叫愈簡愈真。”
蕭牧似有若無地笑了一聲。
又走了十余步,才道“既在其位,便當盡力而為。做與身份相應之事,如人生來即懂呼吸,從來都不該被夸贊,夸贊也向來無意義。”
衡玉聞言,不覺間慢慢停下了腳步,看著那道半浸沒在夜色中的背影,思及他背負著的一切,只覺胸口處發悶發澀。
世道如何待他
而他又是如何待這世道的
察覺到她沒跟上來,蕭牧駐足,轉身看向她,眸中有詢問之色。
衡玉快步幾步來到他面前,眼神莫名有幾分固執地道“侯爺說得不對,做得好就該被夸贊,侯爺就是很好,世人也都該知曉侯爺的好”
四目相接,蕭牧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怎么,今晚酒吃多了”
“哪有”衡玉輕咳一聲“就喝了兩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