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說,我自己的兒子怎么想的,我會不知道么。”蕭夫人道“此番入京,頗多兇險,京師里的人,必定不安好心他明知如此還要去,可見是拿定了主意的,我與其罵著攔著,倒不如想想怎么幫幫他。”
孩子是回家啊,回家,她怎能攔呢。
“但您去了京師,哪比得上留在北地讓侯爺來得安心”
“那樣他是安心了,可我如何能安心”蕭夫人道“他的性情我了解,此去要做的事,怕是不止一層他若有心于明面上求和,那我同去,更可彰顯他的誠意。在那些人眼里,我這個當娘的是景時的軟肋,可有些事,身為軟肋的婦道人家才更好接觸到他們拿我當無用愚昧的婦人,于咱們而言反倒是機會,到時還不知誰咬誰一口呢。”
她說話間,拿起剪刀將一截昨夜留下的燈芯利落地剪掉。
管事婆子輕嘆了口氣“夫人既知自己是軟肋,就不怕被人扣做人質,用來脅迫郎君嗎”
“你第一日認得我啊。”蕭夫人看她一眼“我這個人,可從來做不出拖累人的蠢事來,更何況是自己的兒子呢。”
“您這意思”婆子干瞪眼片刻“您抱著這樣的心思,當真更不能讓您去了”
“你說了可不算,我自己的事情啊,我自個兒說了才算。”蕭夫人笑著道“且你該是能懂的,到了咱們這個年紀,已顧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著孩子去哪兒,那咱們便想去哪兒。”
婆子眼眶一酸,聽不下去了。
“再者說了,我得去見見未來親家呢”蕭夫人忽然換上嫌棄的神態“若我不去,就憑那臭小子,何時才能娶上媳婦莫要忘了,京師還有個韶言呢到時咱們都得打起精神來應敵”
婆子眼中酸意一收,哭不下去了。
接下來數日,衡玉幾乎未能再見得到蕭牧。
他終日與嚴軍師等人議事,外書房的門從早到晚緊閉著。
之后幾日,則是親自去了軍營,一直在軍營里呆到動身前夕,方才回府。
回來時已近深夜了,便與嚴軍師和印海,三人隨意擺了桌酒菜果腹。
“敬將軍一杯,全當踐行了。”嚴軍師舉杯。
“多謝嚴叔。”蕭牧改回了久未曾喚過的稱呼,將杯中酒飲盡后,自懷中取出一物,遞了過去。
嚴軍師微微一驚“將軍,這”
“我此去京師,軍中一切事務便交由嚴叔打理,此兵符也交給嚴叔保管,必要之時可號令軍中做出應對。”
聽得此言,思及這背后隱含的最壞結果,嚴軍師定定地看著那只兵符,片刻后,到底是雙手接了過來。
“屬下定不負將軍所托,暫時替將軍守好北境。將軍于京中,但可安心行事,不求一定如愿”嚴軍師看著蕭牧,道“只求將軍平安歸來。”
蕭牧替他斟上酒水“借嚴叔吉言,我也敬嚴叔一杯。”
印海半壺酒下肚,聞言搖頭笑著道“軍師不必太過多慮,將軍定能安穩而歸,且說不定到時是一并抱得美人歸呢,到時咱們將軍夫人也有了”
“未必吧。”嚴軍師也搖頭“萬一被吉家留下來了呢思路局限了不是”
印海拿掛著佛珠的手一拍腦門兒“啊,我倒將最緊要的這個給忘了”
聽著兩名下屬拿自己打趣,蕭牧未見不悅與不自在,甚至端著酒杯笑了笑。
三人遂含笑同飲。
“說來,屬下倒一直有個疑問,是有關吉畫師的”
見蕭牧示意自己往下說,嚴軍師適才拿閑談的語氣道“還記得九年前,將軍初至北地不久后,曾讓屬下暗中打聽過一個小姑娘的下落,說是曾在幽州城外的一座破廟中與之有過交集,雖是萍水相逢,卻也很是擔心她的安危,并猜測她極有可能是晴寒先生后人之后種種,許是打探的過程中出了差池,得到的消息是那小姑娘已不幸離世”
“當年那小姑娘,可果真正是吉畫師嗎”嚴軍師問“此一事,將軍可印證過了”
提起此舊事,蕭牧的聲音聽起來似又溫和了幾分,眸中帶笑點頭“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