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性命還被她捏在手中
程平恨恨咬牙,到底還是又坐了回去,板著張臉道“我所知并不多,未必能幫得上你什么忙。”
“縱是微末,同樣感激不盡。”書案后,衡玉向他抬手深深施禮。
程平不覺間臉色稍緩,片刻后,終于開口。
“你方才所推測,大致是對的。只是當年我與蒙大哥,的確是為契丹人所俘,也是由此被迫進了暗月樓。”
衡玉也緩緩坐了回去,聞言不由微驚“暗月樓的主人是契丹人且與契丹軍中有關”
她幾乎從未想過這個可能。
“從前的確是如此,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程平道“據我所知,暗月樓之前的主人乃是契丹皇室中人,乃前契丹可汗的庶出次子,所謂暗月樓,便是他所暗中豢養的死士后來這位契丹皇子離奇身死,暗月樓無主,由此便分為兩派為奪勢而自相殘殺”
程平回憶著那段往事“那時樓中因此陷入混亂,我和蒙大哥,便是趁此時機盜得可解身上之毒的解藥,才得以逃脫。”
但冒險盜藥的過程中蒙大哥為了救他身受重傷,加之在樓中的數年折磨煎熬,待勉強支撐回到營洲家中時,幾乎已是殘破之軀不可挽
想到這些過往,程平的語氣也沉甸甸地“逃出來之后,我和蒙大哥恐再招來事非,便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段舊事。”
衡玉微皺著眉“也就是說,自那之后暗月樓便易了主彼時爭奪勢力的兩派頭目分別是什么人”
此乃二十多年前之事,而阿翁之事是在八年前
所以她要查明的,是后來何人接手了暗月樓的勢力。
“我與蒙大哥逃脫之時,兩方之爭勝負已定,得勢者原是樓中的副樓主,彼時樓中暗下多有傳言,說是此人反叛殺主,那位創立了暗月樓的契丹皇子便是死于此人之手”
程平既說,便也將所知悉數言明“那時我與蒙大哥便是佯裝投向此人陣營,才得以暗中竊取解藥,我也正是那時從此人心腹口中聽聞到了些零星的消息。一次酒后,曾聽那名心腹透露,道是副樓主已暗中投向了盛人,具體何人,他似也并不清楚,只知對方乃大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
衡玉眼底終是掀起波瀾。
大盛朝中位高權重之人
她緊握十指,問道“此乃二十三年前之事,對嗎”
程平算了算,看向她,點頭“沒錯。”
衡玉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張張臉龐。
二十三年前,可被稱之為位高權重之人
初得知此事,她一時思緒過于繁雜,此刻閉了閉眼睛,平復著心緒“平叔之后可還得到過其它線索消息嗎”
“死里逃生離開暗月樓后,一心想避開樓中耳目,便再未試圖探聽過之后的事了。”
程平言罷,頓了片刻,又道“不過此次在趕回營洲的途中,我隱約察覺到了他們活動的痕跡”
衡玉猛地抬眼看向他“平叔是如何發現的”
“我偶然發現了他們暗中聯絡傳遞消息的暗號,雖與二十三年前略有改變,但也不難分辨。”
衡玉手心中已滿布冷汗。
她不是怕,而是追查多年之事終于有了眉目
多年來,她唯一的線索只有那個刺青圖紋而已,最怕的事便是這個微小的線索也斷開消失而當下可知,雖時隔多年,這個組織依然存在甚至活躍著
若暫時忽略此殺手組織再次易主的可能,那么,這么多年以來,一直是她在明,對方在暗甚至她的一舉一動皆在對方的視線范圍當中。
這個可能,她不是沒有設想過,故而這些年來她一直只是暗查刺青之事,家中上下表面從不曾流露出對阿翁之死的真相有過半分懷疑之心之所以這般謹慎,便是因為不知尚且仇人究竟是誰,無從防備之下怕打草驚蛇,恐大仇未報真相未明之下卻再招禍事。
當下看來,謹慎些是對的那雙眼睛,或許這八年來一直在他們身邊注視著,甚至欲伺機而動
此番這些人再次出現在北地,便說不好是為了其它事,還是沖著她而來
“這群人手段毒辣,非常人可比,還是不要招惹為好。”此時看著少女過于沉靜的眉眼,程平反倒莫名有幾分后悔將此事說出來了。
“此仇我必報不可,況且”少女垂眸,抬手去磨墨,動作不急不緩,聲音亦是“八年前,他們殺了我阿翁。八年后,我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再傷我家人了。毒蛇藏于暗處,視而不見即為自欺欺人坐以待斃。
所以,他們必須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