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曲人如萍,萍散曲終歸無影,若問天公情何在,恩怨是非居人心。歷史的痕跡總是潛移默化,刻畫入微。話說經千年滄桑的玉趾峰,奇崖峭立,峰鏈拱列,玉趾主峰仍是一副巉巖怪石,桀驁不馴的模樣。上山之路獨一線羊腸細徑,青泥盤盤而百轉千回,不見其終。端的是令凡俗墨客“望峰息心”,嘆而觀止。
一個身著黑甲的青年立身千仞高崖,他神色漠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突然向前跨出一步。崖上懸著一條手臂粗細的鋼鏈,鋼鏈穿入云間,看不清末端連著哪里。
青年閉起雙眼,左手負在后背,右手持著一段短笛,一邊在鋼鏈上緩步前行,一邊吹奏熟悉的旋律,這旋律簡單而輕亮,仿若一只蒼鷹翱翔云天時的嘹戾。
云霧擦過臉龐,遮住他額下猙獰的刀疤,打濕了他緊閉的雙眼。
笛聲停了,飄走了,他輕飄飄的吟誦聲似乎也落入了云煙:“莫桑狄別哭泣,去摘一朵野菊花,給阿姐戴上,阿姐帶你回故鄉,草原的風,雄鷹的家,阿爸阿媽在藍天下。
一陣細不可聞的哽咽伴隨著吟誦聲停止也消失了。他的雙眸突然一睜,銳利的眼神投射到了崖底一群追打吵嚷的孩童。
“嗖”一聲鋼鏈上的黑影眨眼消失在云煙中。
“妖猛丸,你這個沒爹沒娘的雜種,你竟敢污蔑我。”阿海拾起一枚拳頭大的石塊,惡狠狠地朝躲在巖壁下的少年投擲。石塊在巖壁上撞得粉碎,石屑從一旁的山澗落下。山澗是深不見底的湍流,青黑色的河水讓妖猛丸打了個寒戰。
妖猛丸現出半個頭,一雙烏黑的眸子充滿倔強,道:“是你自己騙人,你欺騙大家,說自己是勇士,趕走了侵略村子的敵人。”
“你帶著壞人去村子里,大家都看到了。”
阿海一聽,瞪大了雙眼,殺氣騰騰地吼道:“你瞎說,你敢污蔑我,有種出來決斗。”
“怎么,你敢說卻不敢出來對質,有種出來。”見妖猛丸無動于衷,阿海更多了幾分信心,賊笑道:“我分明記得,是你帶著人家進了村子。你說,是誰在村口撞見了壞人?”
妖猛丸遲疑了數息,還沒回答,阿海便搶著說:“你不敢說,我替你說,是你在村口撞見壞人,又是你,告訴那些壞人,我們村叫墨月村,是你毀了我們的村子。”
妖猛丸跳了出來,氣沖沖地指著阿海,吼道:“你胡說八道,大家都看到那些壞人逼你說話。”
墨月村的孩子們都靜靜地看向了阿海。阿海臉上泛起一陣朱紅的血色,咬牙冷笑道:“對,不錯,我是被逼無奈,才對壞人胡說一通,而你,把壞人引到村里,大家都看到了,妖猛丸就是罪魁禍首。”
妖猛丸見墨月村的孩子們都向他投來仇視和鄙夷的眼神,他心底滿是委屈,但想到自己從小就受這些人厭惡,再怎么辯解,他們也不會相信自己。
絕望的情緒開始主宰他脆弱的神經。他烏黑的眸子突然變得灼熱,一點點細微的血光從他眼角露了出來。他的背慢慢弓了下去,瘦弱的軀體突然蜷縮成一團。
“你要決斗,有膽過來。”他嗓音嘶啞,突然躍起,四肢著地,平穩地落在長滿青苔的巖壁。
“來,我饒不了你。”阿海咆哮著,健壯的身軀發起沖刺,他本是異獸后裔,雖未習得元素之力,但力大無窮,全力以赴,所到之處,地上的草木紛紛摧折。
“且慢!!!”劉子虛的聲音在山澗響起。可兩個少年都抱著以死相搏的心理,哪里聽得到他的命令。
本以為妖猛丸要給阿海撞下山澗,豈料阿海口中傳來一陣巨吼,在與妖猛丸幾乎貼身時,妖猛丸的身影就像活生生被抹去,阿海結實地裝上了那塊青色巖壁。巖壁裂開了一條細縫,阿海的額頭也滲下一絲藍色的鮮血。
阿海還沒來得及喘氣,只覺眼前一陣虛影,屁股上重重地中了一腳,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他正想大聲怒吼,右頰挨了一腳,若非他皮糙肉厚,牙齒恐怕要給他打脫了。
“王八蛋。”阿海緊咬牙關,心頭卻驚懼之極,他連妖猛丸的影子都看不見,還決什么斗,這樣下去,不給他揍扁了。
眾少年的驚訝不比他少上半點。尤其是墨月村的少年,一個常年受他們欺負的小子居然有了這鬼魅般的本事,實在讓所有人不可思議。看熱鬧的少年中有些懂點妖術的紛紛大叫:“那是幻術,他肯定懂幻術。”
劉子虛立在一棵芭蕉樹下,眸子里閃著亮光,口中喃喃自語:“不,這絕不是幻術,幻術哪有那般真實,莫非是空……?不可能,不可能,這半妖小子,一個連妖魂都沒覺醒的家伙。”
決斗還在進行,阿海已經讓妖猛丸揍得頭暈眼花,不省人事。
“住手。”劉子虛大喝一聲,身影擋在阿海跟前。
“囁”一聲裂帛似的尖銳怪聲讓所有人滿臉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這時,妖猛丸的身形突然出現在山澗旁一棵棗樹上。他仍四肢著地,一對豎瞳盯著劉子虛看了數息,眸子里紅光突然熄滅,整個人朝山澗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