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詩發現方承天有些不對勁,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方公子,你怎么了?難道那祖……”她本想繼續問問他為何還要死守祖訓,可卻見到他滿臉悲苦之狀,心中又極是不忍,快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這幾句話方承天其實全沒聽見,他呆了半晌,大叫一聲,突然沖到旁邊的一棵樹下,一拳擊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大響,精壯的大樹竟顫抖起來,那些枯黃的樹葉似雪花般緩緩飄落,而方承天的拳頭上,鮮血緩緩滲出。
方承天隱隱聽得身后傳來“少爺!”“方公子!”“方小神醫!”的呼聲,可他哪里還有心思去理會,心中只想著:“我該怎么做!我該怎么做!”
“砰”的一聲,又是一拳打在樹上,忽覺手上甚是疼痛,方承天不由低頭一看,滿手都是鮮血,他咬了咬牙,喃喃道:“師父待我如同親身,絕不能破了誓言,害了師父!”
他轉念又一想:“可是這些人的病如今只有我能醫治,他們又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們死去!”
他越想,心中越是為難,突然一屁股坐在樹下,抱頭苦思起來。
可如此矛盾的難題,任他如何苦思,也是解不開的。
百姓們全都閉上了嘴,一臉緊張地瞧著方承天,就連那些疼得齜牙裂嘴的病人,都死死捂住了嘴巴,生怕發出聲音,驚擾到神醫,到時神醫不給他們看病了,可就完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百姓們的影響,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閉上了嘴巴,將軍府前登時安靜無比,只有那藥罐、大鐵鍋中,藥湯“咕嚕嚕”翻滾的聲音。
方承天坐在地上,一時想要將藥方告訴其他大夫救治病人,一時又想到泄露了藥方會害了師父,左右為難,痛苦不已。
“不管如何,還有這么多病人等著我,我不能這樣坐著了,救一個是一個吧!”他緩緩站起身,突然發覺眾人都看著自己,尤其是那些病人,臉上又驚又恐又懼!
他不由心中一悚,走向一個鼻孔中尚有血跡,抽著粗氣,奄奄一息的病人。
很快,他便診斷出這個病人得的是熱疫癥,這種病是在場所有病人中,最為普遍的疫病,也是只有他才能治的疫病!
裴思詩站在方承天身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藥箱中取出雄黃,在手中掂了掂,放到了紙上;又取出曾青掂了掂,放到了紙上……
很快,一張諾大的宣紙上,擺滿了藥材,都是一小堆一小堆的。
裴思詩咬著嘴唇,沉思道:“方公子一向配藥都是直接混在一起,為何他現在卻要分開擺放?難道……”
她面上一喜,突然驚呼道:“方公子,你快看,那邊那個病人快不行了。”
方承天抬頭瞧了一眼,果然已經奄奄一息,趕緊起身走了過去。
裴思詩瞧著方承天的背影,眼中露出一絲敬佩。
她蹲下身子,從藥箱中取出一桿小秤,將宣紙上的藥材抓到了秤盤中。
“曾青一兩、雄黃一兩、鬼臼一兩、真珠一兩……”
她一邊稱,一邊記,很快一張藥方便呈現在她眼前。
這時,方承天回來了,提起藥箱,又走了!
裴思詩趕緊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為那病人扎了銀針,又看著他從藥箱中取出空青、龜甲、龍骨等藥材,又一小堆一小堆地擺在了紙上……
很快,又一張藥方呈現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