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置的日子里我百無聊賴,數著院子里落光了樹葉的柿樹上的柿子。好似這世上沒有什么值得我認真的事情,一個,兩個,三個;心里不由絮亂。看看天空漸暗的火燒云,小的時候總覺得這些燒紅了的云彩像獅子,像狗,像老鷹。一塊一塊的,瞅著熟悉,卻怎么也感覺不出來這玩意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般景色讓茍且的想法和生活的煩瑣頓時消散。看了看巷子的盡頭,忽而想起了另一個“傻子”。我努力回憶,試著找到他的印象。
在我七八歲的時候,胡同出去的路口拐角,住著比我哥還大些的一個“傻子”。他整日在路口游蕩,四指緊握,啃著大拇指。穿著大人們的那種肥碩褲子,嘞著不匹配的腰帶,有時候就是一個繩子。上衣我總覺著是撿來的破衣服,起先我總覺得,他這么大個人了,他父母為什么對他很不好?他從小……我記得他!他是上過學的!后來我從大人們的言語中和他那顆比尋常人大了一倍的腦袋知道了答案。他是患了病,好像是腦癱。鄰里間的大人們不會明著面說他是傻子,可周圍貪玩的小伙伴每次遇見他都會時不時從嘴里蹦出一句“他是個傻子!”我認為罵一個人傻子很不好,他們或許并不覺得這種言語對于他是一種侮辱。我不了解,直到我聽到了大人們對小孩子的告誡——“他是個傻子!別上他跟前。”我似乎明白了,這個平常站在路邊啃著手指頭,支支吾吾有點結巴的大齡青年,他就是個傻子。
在我離開的六七年中,他完完全全掉落在了我記憶中的深淵里。
前幾日我見到他了,在太陽底下裝水泥,曬得滿頭大汗。跟著他父親干著沒有報酬的體力活。我喊了他一聲,他扭過頭來,叫了我的名字,示意問好。我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胡子汗髯沒有打理過,頭發上蕩滿了灰塵,衣服還是老樣子,顯得有些邋遢。他變矮了,但是他那股“傻”勁沒有變。
我不知道沒有什么追求的人能不能活在這世上?可不可以得到其他人的認同?為什么一樣在茍且,卻五十步笑百步?分什么窮人,富人,破落戶,傻子一類?天生的優越感嗎?還是事事不足中的自我安慰?
往床上一躺,四肢乏憊。簡直快要發瘋了。茍活著難道不是一種毅力嘛?
回過神來,我坐在墻邊樓梯沿上,呆滯的望著日暮,我有些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