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涂了又改,一團團亂糟糟的被寫下又劃掉的痕跡里,包裹著字跡秀氣的短句子。草稿紙的最頂端上,是歌詞的標題再加把勁。
巖橋慎一默默讀著歌詞,如蒲池幸子一貫以來的作詞風格,口語化、但用詞考究。通俗易懂不賣弄,用詞簡單卻不膚淺,是只要讀過,就知道其中妙處的寫法。
在巖橋慎一把注意力放到草稿紙上以后,蒲池幸子卻認真地注視著他。
樂隊走紅已久,蒲池幸子作過的歌詞已多達上百首。有已經發表過的,但更多的,是一時靈光閃現隨筆寫下,之后又被收起來的。
按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不會再為此緊張了。
事實上,她并沒有緊張。倒不如說,是在看著巖橋慎一的表情,回想自己寫下的每一個漢字或假名。盡管蒲池幸子站在巖橋慎一面前,但更像是站在他的身邊,和他同時一起,讀著自己的歌詞。
區別在于,巖橋慎一在歌詞,蒲池幸子則在回想自己寫下的句子時,看著巖橋慎一的表情,思考他對這篇歌詞的看法。
終于,巖橋慎一換了個坐姿,抬起頭,一開口,說的是“修改的夠多的。”
言語直率的貝斯手川添智久,至今不改自己的快言快語,“我們這位主唱桑,除非母帶已經制作完成送去了印盤廠,否則,隨時有可能反悔。”
若不是已經跟川添智久共事多年,彼此深知各自的脾氣,準覺得他在陰陽怪氣。
巖橋慎一沒有接川添智久的這句刻薄俏皮話,看著蒲池幸子,“歌詞和那支曲子很般配,同樣的循序漸進、連綿不斷。”
蒲池幸子認真聽著他的評價,既不害羞,也不自滿。她解釋道,“我想,如果能夠鼓勵到大家、一點點也好。所以,盡量想著,使用直白一些的詞句。”
“我很喜歡歌詞當中的一點。”
巖橋慎一告訴她,“沒有直白的說出加油這樣的詞。”
他說出這一句,蒲池幸子卻忽然露出個被觸動了的表情。但她還是先默默聽著巖橋慎一的話。
巖橋慎一和蒲池幸子說,“在已經感覺到筋疲力盡的時候,說加油這樣的詞,有時起到的只是反效果。”
志得意滿勇攀高峰的時候,當然能從“加油”這樣的詞當中獲得力量。
可是,zard也好,nzo也好,乃至于整個唱片業界與藝能界,今后要面對的,是一億兩千萬已經用盡了力氣,無力承受“加油”這個詞的廣大民眾。
巖橋慎一露出個贊許的表情,話頭一轉,“不過,這些東西,我想幸子你一定已經了解,用不著我再特別叮囑些什么。”
蒲池幸子十分謙虛,“不巖橋桑的話,給了我啟發。”
她并不是在對自己的老板表達謙虛。事實上,蒲池幸子在寫下歌詞的時候,還沒有想的像巖橋慎一這樣深入。
她并非是因為了解了大眾對于應援歌曲的需求,所以才要寫這么一首不直接說出“加油”,而是把“加油”換成“只差一點點了”的歌詞,僅僅只是出于直覺,出于自己的某種代入感,決定來寫這樣一首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