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嬪依然住在福寧殿的偏殿里頭,正殿和另外半邊偏殿的門鎖著,朱漆的門斑駁不堪。
時值春日,從門縫里透出來的風陰涼不已,殿內竟然長出了雜草,一只黃鼠狼從門檻后面露出頭來,看到人后,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縮了回去。
盧氏也震驚不已,心頭越發生出了要盡快去燕京城的念頭。
皇宮都荒蕪成這樣了。
皇帝在麟德殿里一躺就是兩三年,后宮里,皇后死得悄無聲息,昔日的鄭榮妃和寧德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有一個云貴妃倒是轟轟烈烈了一場,算是將來皇上駕崩,陵寢里還有個陪伴。
敬嬪讓香稠迎了出來,看到崔南嘉和盧氏忙請安,迫不及待地朝崔南嘉懷里的阿菟看去,驚喜不已,“皇孫都這么大了,娘娘一日要念上好幾遍,這可總算是見著了。”
敬嬪站在廊檐下,手里一串小葉紫檀佛珠盤得油光水滑,上面一層包漿,不是年的功夫可以得來的。
她看到孫兒,保養得極好的臉上,露出笑來,好似一輩子都不曾笑得如此開懷,“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崔南嘉要給敬嬪請安,敬嬪忙制止,“先別講著禮數,這里沒別的人了,別把孩子給折著了。“
進了殿之后,阿菟被放到了敬嬪的羅漢床上,她還是恭恭敬敬地給婆婆磕頭,盧氏也行禮,但被敬嬪攔住了,“夫人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敬嬪稀罕阿菟得不得了,讓香稠拿了糖和糕點哄著阿菟,或許是血緣的關系,阿菟很快就喊敬嬪祖母,與敬嬪一點都不生分,敬嬪聽他這么喊著,激動得眼圈兒都紅了。
“阿菟和二皇子小時候生得很像。”敬嬪怕拘著了孩子,就把孩子放到地上,讓香稠在殿里鋪了厚厚的地衣,讓阿菟在地上玩。
宮外的事,敬嬪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她也無人好打聽,便問崔南嘉,“二皇子怎么沒有和你們一塊兒回來”
崔南嘉不想讓婆婆擔心,便若無其事地笑道,“殿下還在河道上忙著,想著阿菟已經兩歲了,母親還不曾見過,就讓媳婦帶了阿菟回來,讓母親瞧瞧。”
敬嬪自是瞧出了崔南嘉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她不動聲色,留盧氏和崔南嘉用過了午膳,這才讓香稠將他們送出去。
香稠親自將祖孫三人送到宮門口,回來,見娘娘跪在小佛堂里,如今娘娘給昭陽帝后上香已經不再避忌了,她待娘娘將一卷經念完了,方才扶著娘娘起身。
敬嬪站在殿門口,整座后宮,寂靜得好似只有她一個活人。
無緣無故的,崔氏不會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來,蕭昶曜是皇子,哪怕政事再忙,也不會連回京城的時間都沒有,徐州離這里,才多少路程
敬嬪擔心極了,卻不知道該問誰
崔南嘉進宮的事,陸偃不會不知道,他坐在皇極殿的書房里,將最后一份奏折看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芝麻過來,將一盞涼了的茶水換走,低聲道,“殿下,二皇子妃沒有將二皇子殿下落到陳敏手里的事說給敬嬪娘娘聽,不過,奴才看出來,敬嬪娘娘應是猜到了什么。”
陸偃嗯了一聲,后宮里,有位份的嬪妾不少,但得到禮遇的,只有敬嬪一人。